《算心诀》第13章


说不清的烦躁感再度袭上心头。
“来人!快来人!”寻漠然皱起眉,立刻扬声呼唤,却未曾发觉自己正像不愿失去什么似的紧拥着怀里的人。
距沐悠狐昏迷,已经是第四天了。寻漠然一直没去看过他的情况,没来由的烦躁在内心盘踞不去,令他呆在自己的居处心情不悦。
无心的望着窗外景色,突来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沉默时间,随口应过,推门进来的是负责照顾沐悠狐的黎薰。恭恭敬敬的行过礼,黎薰站到他的身后禀道:“主子,沐悠狐醒了。”
这消息让寻漠然转移了注意力,侧过头继续听回报。
“只是大夫说他体内的寒毒滞留太久,余毒渗入血中行遍全身,以至伤了脉络,今后他的身子恐怕再难蓄热……”回禀到这里,黎薰顿了顿,用目梢余光瞟过主子的侧脸,已是阴霾一片。暗暗咋舌,他只得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大夫还说他体质本就不好,连日高烧下来影响了神智,有些事他暂时是记不得了……”
刚说完,寻漠然便转过身来,凛冽的气势逼得黎薰马上低头退开。寻漠然飞快地从他身前擦过,径自出门去了,独剩黎薰呆在房里松了口气。主子这是去哪里早已明白不过,只是刚才真该拿面镜子给他看看,那一闪而过的罕见表情。
来到沐悠狐房里的时候,他见那人正倚床坐着,边上守着欺菲和黎荩。见他进来,黎荩弯腰行礼,而欺菲则一脸怒容的瞪着他,张开双臂挡在床前,显而易见的敌意。倒是沐悠狐,转头怔怔地看着他,脸上苍白如纸。
待走到床前,欺菲神情依然愤恨,却也不由被跟前高出几倍的身型压退了一步。沐悠狐这才轻轻的发话:“菲儿,你出去吧,我和他有话要谈。”
欺菲咬了咬牙,全当没听见的纹丝不动,沐悠狐颇只得无奈看向了黎荩。黎荩会了意,望见主子也没什么反应,便上前硬拉过欺菲,耳语着什么带出门去。末了只看见欺菲一步三回头的担心眼神,而后听见一声轻响,门关上了。
沐悠狐牵引至门口的视线继而又回到了寻漠然脸上,端详半天,他双唇欲语的颤了颤,微弱地叫他:“寻漠然……”
寻漠然想起黎薰的话,挑了眉试探的反问:“你认得我?”
沐悠狐点头,却又垂眼想着什么,本就木讷的表情更笼上一层茫然,随即又摇了摇头。这古怪的反应使寻漠然狐疑的眯起眼,侧身在床边坐下,他故意凑近了脸又问:“究竟是认得,还是不认得?”
沐悠狐抬起迷蒙的眼将寻漠然的样貌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叹气:“我不知道。”用手捧起眼前俊逸的脸,他仿佛是自言自语的喃喃说着,“我真的认识你吗?如果不认识,为何我会知道你的名?如果认识,为何我又想不起关于你的任何事……”
“想不起?”寻漠然冷静的容颜泛起一丝焦躁的波动,拉下脸上的一双手,却因掌心里冰凉的温度一惊,板着脸问道,“你还想不起些什么?”
似乎是努力的想了会儿,沐悠狐依然无奈地摇头:“只有你……”
寻漠然沉默的盯着沐悠狐看,复杂的眼神看得他颇不自在。半晌,寻漠然才闷闷的出声: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寒漠宫。”沐悠狐据实答了,眼中写满了莫名。
“寒漠宫的主人是谁?”
“……谁……是谁……”
见面前的人讷讷地重复着他的问题,异样的焦躁在寻漠然心底生根,他不信邪的继续追问:“那你可记得你是怎么来的寒漠宫?”
“嗯……和菲儿一起,被人强行要挟。”他想了想,答得肯定。
“又是何人所为?”
“黎荩……黎薰……还有……还有……啊!”
正苦思着,寻漠然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劲道,沐悠狐只觉自己置于他掌中的的双手像要被捏碎了一样,不由低低的叫了起来。
寻漠然这才回神,撤手起身就走。头也不回的直冲到庭院里,扬手往身边的树木重重拍去,结实的树干登时塌陷了一大块。闭上眼用力收拢了指节,仿佛还有几许凉意还萦绕掌中,相反平复不了的难耐心躁——
怎会这样!忘了?独独将他忘了!可笑,这样荒诞的事,他绝不允许!
猛得惊醒,白花花的光线眩得沐悠狐一阵眼晕。午后天气正好,只不过在窗棂上靠会儿,竟然就被和煦的暖阳照得熏然入睡,只是又被梦魇折腾得片刻不得安生。而梦见的,尽是寻漠然无情的样子,种种羞辱逼他绝望欲死,却在那时一身冷汗乍然梦醒,这情形反反复复,已是一月有余未曾安睡。
一月有余……沐悠狐叹气,低头发现不知何时身上被人盖了外衣,便下意识的环视屋里,耳边犹记一个月前寻漠然背过身去对他说的话:
“我向来不喜欠人,从今天起你和我一起住,直至你想起我为止。”
于是强硬的将他搬了过来,到如今陌生的房间竟也住出了一丝熟悉感。苦笑着他的霸道,沐悠狐紧了紧外套取暖,败坏的脉络聚不了仅有的热量,因此总觉得冷。这一个月以来,每晚寻漠然都会抱着他睡,原本冰冷的身体在那个温热的怀抱中渐渐就暖起来。所以当他沉溺在那片温柔里的时候,常常回问自己:梦里梦外,哪个才是真实?
可是宁愿疑惑不清。遗失的记忆累积沉淀,只差一缕风便可飞满空白的过去,而那缕风却被他封缄在喉间,生怕一松口,一切都湮灭。
正胡乱想着,忽然听见一声唤他的清脆童音,伴着推门的声响急急奔至身边,欺菲稚嫩的脸便出现在眼前,而随后进来的黎薰正对他微微笑着致意。
“沐哥哥,你过的怎样,身体好不好?这么久没见了,我真担心你……”欺菲拉着沐悠狐的手左看右看,断定确实无碍后才稍稍放松了紧张的神情,嘟着嘴连连劝说:
“沐哥哥,你过来跟菲儿一起住好不好,别留在这里了。寻漠然不是好人,他只会欺负你,让你流泪,你真的忘记了吗……”
“菲少爷!”黎薰假意咳了两声,打断了欺菲的控诉,然后走上来,将一个圆圆的银蓝锦包交到沐悠狐手上。
沐悠狐不解的看着这个锦包,指尖上是丝绸柔滑的质感,夹层里似乎含有棉絮,包裹着一个硬实暖和的物体。拉开一边的开口的绳索,露出来的竟是一个小巧的铜制炭炉。想出这样既可保暖又不会烫手的法子心思着实细密,他呆了呆,望向黎薰。黎薰会意的笑道:
“这是主上的意思,专给公子取暖用的。”
沐悠狐惊讶地直起身,盖着的衣服落了下来,他忙伸手去接,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句:
“我睡着时,屋里可有人?”
“应该无人,我和荩都在外面忙事,也是刚有空过来。”黎薰回答,平素沐悠狐休息都是支开人以图清净,况且进来时也不见侍者踪迹。
随意点点头,沐悠狐心里淡淡地流淌过一丝痕迹。怀抱暖炉重新用外衣裹起自己,他知道胸口那架摇摆在真相之间的理性天平,已开始细微地失衡。
入夜,在萌黄的烛光里合眼,依然闻到那沉稳的淡漠味道,健实的躯体紧贴着光滑的肌肤,武者才有的烫热体温一分为二,透过单薄的衣料传递在每根冰冷的神经里。无预兆的男性嗓音在耳畔低低响起,伪装着一点不经意:
“暖炉好用么?”
蜷着身子没动,他应了一声:“嗯。”
“以后不准在窗边睡觉了。”
话一转,口气里带了几分责备与命令,沐悠狐的心律也跳乱了一拍——为他盖衣的真是他!缓缓抬头把那张冷俊容颜纳入眼底,思绪又在记忆中混沌,压抑许久的困惑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寻漠然,你我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兄弟、朋友、主仆……还是其他?”
寻漠然沉默的看他,然后俯身吻上他的唇。沐悠狐愣了愣,仿佛早有预料的并不吃惊,任他勾起他的舌细细缠绵。意识到不属于自己的手掌在身上游移摩挲,略痒的微妙触感还是让他慢慢红了脸。
“你想知道?”寻漠然眼里是看不透的黑色深邃,“那么今夜我会全部告诉你……”
风起了,随着蔓延的吻,抚摸的手指,席卷过每一个藏匿回忆的角落,失落的碎片复归原位,迅速得无处可躲。因战栗的欲望叹息着,弓起了身体迎合着,已不能逃避接受着似曾相识的爱抚,半阖的眼前晃过错乱的情节,梦与现实重叠了。
原来,梦境就是现实,而现实,也宛如一场梦境。
两人契合的一刹那,紧窒的疼痛从隐秘的地方刺激着心伤,沐悠狐颤抖着流下泪来。寻漠然的唇却及时的覆上他湿润的眼帘,带着前所未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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