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阏氏》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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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悬弓的背後沁出了冷汗,他以为冒顿接下来又会做那件让他羞耻万分的事,可是这一回,拥著他的男人纹丝未动。
贴著冒顿的胸膛,赵悬弓能清晰地听到他心脏的搏动,那麽有力,那麽沈重……在匈奴人流离失所的岁月里,这个男人是否也像现在这样,拥著他那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爱妻,一起度过那个艰难的年代?
赵悬弓的胸口鼓噪得厉害,却又不敢动弹,他一直胡思乱想著……直到浓浓睡意拢上他的眼睛……
“月儿。”
堕入梦境前,耳畔传来一声动情的呼唤。
赵悬弓知道,这是冒顿又在呼唤他那早已香消玉陨……永远不会再回来的爱人。
阏氏 七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夜晚。
第二天,赵悬弓醺醺然地睁开眼睛,他清楚地知道什麽都没有发生,冒顿只是搂著他,等他入睡又径自离开。
这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麽?真不明白……
经过昨晚,赵悬弓忽然发觉冒顿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麽恐怖,他似乎很寻常,和自己一样有血有肉、有爱有恨,唯一不同的是:
他是个匈奴人……
“哟,你醒啦?”
一早,赵悬弓就听到一个很有生气的声音,他昂起头,便看到呼延兰带著一脸灿烂的微笑,钻进帐房。
“我们出去打猎好吗?”呼延兰兴致勃勃地靠近赵悬弓这般提议,“我想让你看看我新饲的鹰儿,它很听话呢!”
听到这话,赵悬弓一阵心动:自己也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啊,正是玩心重的年纪,但一想到冒顿不让自己随意走动,他又有些犹豫。
“我……”
“你是担心大王子不肯吗?安心啦!有苏勒陪著我们!”
呼延兰一把拽起赵悬弓,拖了他出了帐房──
赵悬弓只觉眼前一刺,太阳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他才看到眼前的景致:
匈奴人是游牧民族,单於庭没有如中原一般的亭台楼阁,取而代之的颜色不一、大小各异的穹庐帐房。帐房顶端飘著各色旗帜,而冒顿的帐房上飘著的,是一幡绣著威武狼头的大纛。
赵悬弓知道:狼,是匈奴王子的标志,自己的背上也有一只……象征他是挛鞮冒顿的所有物。
“看──那就是我的鹰儿!”呼延兰高兴地大叫,炫耀般指给赵悬弓看天上盘桓的一只苍鹰:“它叫玉昆仑,名字好听吗?是我取的!”
赵悬弓冲著精力充沛的少女笑了笑,呼延兰一怔,愣在那里,赵悬弓奇怪地问:
“怎麽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呼延兰直言不讳,“连我都快被你迷住了,难怪大王子会那麽喜欢你。”
听罢,赵悬弓不禁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这种赞美──而且……他很清楚:冒顿并非真的喜欢自己,那个男人只是透过自己这张容颜去怀念他真正爱慕的人罢了。
看到赵悬弓一脸不悦,呼延兰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转移他的注意力,道:
“苏勒给我们牵马来了──喏,你喜欢哪一匹,给你先挑!”
赵悬弓只见都尉官领著两匹高头大马向自己和呼延兰这边走来:一者通体雪白,一者浑身枣红,都是百里挑一、品相俱佳的良驹。
赵悬弓想了一下,过去摸了摸白马的鬃毛,那马儿似乎有感应似的温驯地低嘶了一声,苏勒见状,笑道:
“阏氏真有眼光,这马叫做‘飞雪’,是月氏的千里马,它过去还救过大王子一命呢。”
它救过冒顿?赵悬弓一脸疑惑,只听苏勒继续道:
“三年前,月氏和匈奴交战,匈奴败北,单於就把大王子送到月氏去做人质……可是没多久,单於又主动向月氏挑起争端,大王子命在旦夕,只好趁夜骑著‘飞雪’逃回单於庭……只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月阏氏没有活著回来……”
说完,只见苏勒一脸黯然,赵悬弓立刻明白了:当年在月氏国,冒顿和呼延月两人骑著“飞雪”连夜出逃,可是呼延月却因为某种原因死於中途。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当时这对恩爱夫妻面临生离死别时的凄惨情景……
“好端端提这种事作什麽?多麽扫兴!”呼延兰斥道,一边夺过都尉官手中枣红马的缰绳,道:
“赵羿,跟著我去月亮湖打獐子好麽?”
乍一听闻呼延兰要去月亮湖,苏勒脸色骤变,急忙道:
“兰居次,不行啊!月亮湖是……”
“真烦人!我当然知道月亮湖是什麽地方,用不著你来提醒!”
呼延兰打断苏勒,把裙子卷起来,别在腰间,利落地跃上马匹──看著她这一连串动作,赵悬弓不禁暗叹:早就听传闻,匈奴女子多和男子一样,善骑射、会武功,个个巾帼不让须眉,原来竟是真的!还好早年自己随父亲习过六艺,不然真得被她比了下去。
阏氏 八
赵悬弓也上了马,离开单於庭的中心,随少女骑行了一段路,来到一片洼地。
呼延兰扬鞭一指对面一座草坡,对赵悬弓道:
“翻过那,前面就是月亮湖了。”说完她在右手臂套上一个皮护腕,又朝著天际长长地吹了一记哨子,“玉昆仑”从天而降,扑棱了两下翅膀,稳稳地停在她的护腕上。
“去前面把猎物引出来!”
呼延兰这般道,苍鹰竟像能听懂人言似的撅了撅身子,然後又展开双翼飞向前方去了。
之後,呼延兰又招呼著身後两人继续前行。
翻过草坡,赵悬弓眼前一片豁然──
衬著蓝天白云的,是一片浓密的桦树林,四下数不清的星点野花,芦苇荡荡,围著一湾宁静无波的碧水……
这里便是月亮湖──草原上最妩媚的海子!
眼前美景教赵悬弓看得有点发怔,他莫名其妙地,对著这个拥有美丽名称的湖泊,心中涌出一种奇特的情愫……
“看我的厉害!”
“玉昆仑”飞掠过桦树林,惊动了不少栖息期间的小动物,见状,呼延兰就像个疯丫头,纵马奔向了湖边!
赵悬弓本来也想追过去,可是他看到苏勒止步原地,心中古怪,便问:
“为什麽不跟去呢?”
苏勒一脸为难,道:“属下不敢。”
赵悬弓更加奇怪了,苏勒见呼延兰已经跑远,这才开口,道:
“这里是月阏氏长眠的地方啊,没有大王子的命令,擅闯之人必会遭受重罚!”
赵悬弓心里一“咯!”,再看呼延兰,瞧她骑著马,毫不在意地践踏花草的模样,便问:
“大王子很宠兰居次麽?”
“是。四族的居次中,大王子最中意的就是兰居次,他们订婚已经有两年时间了,九月居次满十六岁,就可以嫁给王子了……”说到这儿,苏勒露出有点别扭的表情,赵悬弓看在眼里,心中忽然一片清明:
原来他喜欢她……只可惜这段情缘不会有结果。
赵悬弓不愿管别人的是非,沈默了一会儿又问:
“什麽是四族?”
“四族就是匈奴里最有权势的四个氏族:呼延、须卜、丘林、兰……单於和王子们只和这四个氏族通婚,而这四个氏族的姑娘也只能嫁给王族。”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想必冒顿和呼延月是从小相伴的青梅竹马,感情深笃。联想起苏勒和呼延兰之前告诉自己的种种,赵悬弓这般心道。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麽,便问:
“苏勒,月阏氏是怎麽死的?”
都尉官一愣,接下来便把当年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赵悬弓:
原来当年,呼延月随冒顿逃离月氏之後,两人穿越了戈壁,好不容易快到国境,却被自己人拦了下来。
冒顿的父亲头曼单於并不接纳儿子回国,不但将他俩拒之门外,还派人驱赶他们。夫妻两人不得已只得向西折返,被追赶而至的月氏人发现。呼延月为了保护冒顿,身中数箭,性命垂危。这时四族中的呼延族长和兰族长向头曼请命,才出兵驰援,赶走月氏人,接两人回来。可是呼延月伤势过重,刚到月亮湖就断了气,冒顿伤心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将爱妻的尸体埋葬在月亮湖畔──
“如果不是单於那麽固执,月阏氏就不会平白牺牲,王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苏勒不禁激动起来,赵悬弓看得出他对冒顿忠心耿耿。而且从他的描述中,除了呼延月的死,赵悬弓还知道了一些别的事情……
头曼单於虽然是冒顿的父亲,可是两人的关系并不和睦。但是据赵悬弓所知,冒顿不但是王子,还是掌管万骑的“左屠耆王”,这个职位在匈奴人之中,不及左右贤王,可却是真正掌握兵权的人。
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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