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与暖风终年相遇》第42章


赶快又说:“楚襄,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
“最近公司的生意顺利吗?”
“挺顺利。”
“什么时候回北京,会开过了?”
“你好像很关心我什么时候回北京嘛。”他阴阳怪气接了一句。
“随便问问。”我佯作随意。
“刚才在那边打电子游戏,看到你扒栏杆上傻笑好几分钟,这么想玩,要不要再带 你进场溜一圈啊。”他撇开之前的话题,一本正经地邀请。
“不不不……”
“别客气嘛。”
“不用了。”
楚襄忽地一笑,不勉强。他转过身,屁股靠栏杆,手搭在两侧,很有型的样子。我 故意别开脸,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心脏不禁“咚咚”乱跳起来。
我们都不吭声。
半晌,他忽地开口,说:“其实会已经开过了。”
一句话,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却偏偏微笑,掩饰掉期待,问:“哦?会上怎么说? ”
他背起手,满脸严肃,回答得很认真:“北京的业务相当重要,现在这么大的利润 已经比较少见了,一定要小心对待,我们集体讨论,决定后天出发。”
我愣住了。
早就预想过这个答案,然而预想与亲耳听见,毕竟又是两码事。登时嗓子被堵住了 ,难受得快哭出来,却不知怎么冲他笑笑,无意识抿嘴唇,飘出几个字:“哦……这样 ……”
大概发现我笑得很难看,他脸上表情更加严肃。
我可怜巴巴地拉长脸,终于维持不住,眼泪悄悄溢出来,开始抽起鼻子。
见状他眼神闪烁,忽然,清清喉咙,补充一句:“不过——”又清清喉咙,顿了顿 ,不动声色地说:“不过也可以不去。公司人性化,有家属就不必外派,徐欢欢,只要 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就可以不去了。”
我又愣住了。抬手一抹脸,傻傻问道:“真的吗?”
“嗨,我从来不骗人。”
“……”
见我张口结舌,他追问:“这么说你答应了?”
“……”
继续逼问:“怎么样,答应不答应?你不说话后天我就去北京了。”
“……”
这转折着实太快,我眼睛里泪汪汪的,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他一边看着我一边歪头想了想,问:“那你就说吧,要不要我去北京?”
我默默摇头。
楚襄登时喜出望外,伸手一把给我个熊抱,又赶紧放开,牢牢握住我的手,自说自 话把“徐”字扔掉,吆喝:“欢欢,带你去个地方,走啊!”
拉着我一溜烟跑出去了。
老实说,我有点昏头。也有点搞不清楚,为什么居然会哭起来。
只知道泪眼朦胧当中,楚襄第一次拥抱了我一下,刹那他怀中的温暖像根火柴,把 我心里的蜡烛点亮了。
此刻游乐场的灯光和电子音,四处张狂跳动;空气里漂浮着精力过剩的青年与少年 们的喊声,喧哗排山倒海,但我的感觉却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魂灵仿佛出窍,升到半空。
楚襄拉着我挤进电梯,窜入停车场。在偌大场子排得满满当当的汽车里,迅速找到 了那辆焊变形金刚标志的苹果绿QQ。他打开门不由分说把我塞进去,又爬到驾驶室一副 猴急想发动的样子。
然而手刚刚搭住方向盘,不知为何他身体往后一靠,停顿下来了。
随后一动不动,坐着凝视前方。
停车场原本四面水泥,光线暗淡,空无一人,隐约只传递些可疑的回声。这样猛一 静,狭小车厢立刻被肃穆气氛所充斥,我不禁屏住呼吸,也使劲儿盯着前面。
起码半分钟,谁都没开口。空气像真空包装的塑料膜般渐渐锁紧。
“嗨。”
楚襄忽地发了个音,打破沉默,用开玩笑的语气自言自语:“不是理解错了吧…… ”转头观察我,有点紧张也有点迷惑:“徐欢欢,你的意思是不是,真答应做我女朋友 了?”
我不吱声。
显然他琢磨半天,收起玩笑,半信半疑地问:“不会自作多情吧?徐欢欢,我有阴 影,心理脆弱,你别耍我啊。”
语气相当严肃,我只好说:“嗯……”
“什么?”
“不会。”我尴尬垂下头。
这种过度简洁的回答让他挺费思量,想了半天,忽然懂了,张大嘴哈哈大笑,一踩 油门,车子“嗖”冲上马路。
季春香甜的晚风,夹杂城市半生不熟的尾气味,穿过窗隙在耳边旋转。我混乱而忐 忑的情绪,终于被一股浓浓的窃喜所取代了。
转头偷看,楚襄边开车边哼小调,油头滑脑,非常开心。
瞬间,仿佛有支熨斗,把我心底角角落落所有的褶子,全部细细地烫平了。释然和 惬怀之下,顾不得惭愧刚才掉眼泪的事情,坐在副驾装害羞,不出声。
这时仔细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头。
“楚襄……”
“嗯?”他很欢快。
“那个……你公司都已经开好会、决定好日程了,现在你说不去北京就不去,能行 得通吗?难道叫同事替你去,同事能乐意吗?”我想来想去,讪讪问道。
“没事。”他乐滋滋不以为然,“再开一次会就行,我是老板嘛。”
“客户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这就别操心了,不管什么问题我都能搞定。”他抬头挺胸,说得颇为自满。
我欲言又止,总觉得哪里挺不对,脖子后边凉飕飕的。
“你可不要骗人。”过了会儿随口嘟囔。
车子“吱”地应声急刹,我被安全带勒了一下。楚襄瞪着前面骂骂咧咧:“靠,红 灯看不看,走路乱闯红灯,有没有搞错!这么急去投胎吗!”我赶快扭过脸张望:“谁 闯红灯?”
“跑掉了。”他很镇定,“真不守交通规则,没素质。”继续发动,一阵风地往前 开。
“现在去哪儿?”
“春宜商场。”
说话间已拐进商业街,各种颜色的招牌在路两旁乱闪,街口就是春宜商场。楚襄毫 不犹豫转入商场停车处,大摇大摆塞进一个位子。高档商场自然名牌车云集,QQ左边是 辆奔驰跑车,右边则是辆敞篷Minicooper,头则冲着部说不清名字的越野。
楚襄趾高气扬,毫不在乎,扯掉安全带,大步流星朝春宜商场走进去了,见我迟迟 疑疑挺纳闷,潇洒一挥手。我只好跟上去。
他已径直钻进春宜商场底楼的首饰大厅。那区域错落排列着几十个柜台,陈设在丝 绒上五光十色的金银珠宝,透过玻璃发出熠熠的光泽,霎时映亮了人的眼睛。
我倒抽一口凉气,预感不太妙。“买东西?”
“嗨,欢欢。”他很深沉,“知道<诗经>吗?儒家经典,古典文学。”
“干嘛。”我忍不住翻个大白眼。
“诗经里写‘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知道什么意思吗?”他摇头晃脑,摆出 更加神秘莫测的样子,忽然抓住我的手笑得洋洋得意,自问自答,“意思就是说,今天 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所以需要一份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是啊,趁今天黄道吉日,你觉得项链怎么样。”他用肯定的语气豪爽问,眼光色 迷迷移往我领口j□j的锁骨部位。
吐血了,这人又开始乱来了。“就你有文化,拍古装片吗?”
“和文化没关系,只不过这是种程序——等走完这道程序,才彻底相信你肯做我女 朋友了。反正今天必须得买,不然不放心。”他厚脸皮地仰天说,“我跟你一样,特别 缺少安全感,谁叫你拒绝了我两回呢。”
“……”
“难道想反悔?反悔的话后天我就去北京。”
我瞠目,简直哭笑不得。正准备扭头就走,被提溜了进去。
楚襄把目标迅速定在面积最大的珠宝专柜,宣传广告上醒目单词Italy,也许是意大 利品牌。他管自己弯腰观察一圈,隔着玻璃,专家似的指道:“这条项链麻烦拿出来看 看。”
服务小姐笑容可掬,立刻把项链取出铺在红色天鹅绒上,相当热情地恭维:“先生 眼力真好,这是我们设计师的经典作品之一,属于‘花朝月夕’系列,同款意大利也有 卖。”
“白金的吗?”
“链子和吊坠都是铂金的,吊坠镶嵌一颗10份的南非天然钻。”
我的头皮刹那被“南非天然钻”炸起来了。
定睛看去,项坠做成玫瑰花式样,仔细找,花心隐约有粒灰尘大小的钻石,又瞄标 签,RMB5600元。一口气憋在咽喉,这价钱不算太夸张,却也相当贵重了。
“不喜欢!”斩钉截铁断住话头。
服务小姐很有经验,避开我,继续跟楚襄鼓吹:“先生,可以请小姐戴起来试试看 ,戴着才出效果,小姐本来长得漂亮,这款衬皮肤,很有知性美,再说性价比也可以。 ”
我一听马上开始挑毛病:“颜色太淡,钻石一点也不亮……”话说半途,颈子一凉 ,楚襄已眼疾手快拨开我头发,眨眼就拎起项链扣好了。
他乐悠悠地欣赏,点头很满意:“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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