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四姐妹之四:谍医谋》第66章


“你害怕吗?”乌兰抬起头,认真问道。
阿尔多微微苦笑,坦然相告:“还真有些怕。”
“什么时候?”她又问布赫。
她还在阿尔多怀中,布赫脸上一直阴沉,答道:“下月初一。”
初一,朔月,最黑暗的晚上祭祀,让犯人的灵魂永不超生。
下月初一,不就是后天?今日已是廿九。
“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我替你完成。” 
阿尔多认真想了一想,叹道:“大概杀人太多,我这辈子没留下一儿半女,等我死了,每年求子节上替我烧个香,保佑我下辈子和木扬错生个儿子吧。”
“好。”乌兰用力点头,“女儿节时,我也会给木扬错上香,祝她来世与你早日相遇。”
两人专心说话,旁若无人。布赫忽地笑出声:“巫师不会让他有来世。”
乌兰冷然侧目:“我会。” 
锋利短剑突然没入阿尔多心口。
“我送你。”乌兰手握剑柄,仰起脸对他轻声说话。 
阿尔多脸上微微痉挛,瞬间被笑容掩盖。
“多谢。”
他紧紧抱着她,让那短剑插得更深。 
白色囚服上一道血迹缓缓向下蔓延,亦将乌兰大红长裙浸成绛红。
死别
布赫脸色难看到极点,跟乌兰同来的侍从快步上前,用力扯动两人。但阿尔多抱得那样紧,哪里扯的开。拉扯中短剑倾斜,血流的更快。
乌兰听着阿尔多的呼吸一点点弱下去,直至寂静无声。他的拥抱逐渐无力,被侍从拉开。高大的身体倒在地上,侍从去探他鼻息,哆嗦着跟布赫禀告:“死了。”
布赫嘴角冷然勾起,吩咐侍从:“你留在这里。”然后拽起乌兰走进石壁后面的房间。
“你知道杀了刑祭的犯人,会怎样么?”他的眼睛像千年寒冰。
“代其受刑,九族尽诛。”乌兰淡淡回答。
布赫冷笑:“好!知道还敢这么做,你笃定我不会将你献祭?”
“你若打算拿我献祭,将侍从留在那里做什么?”
布赫眉心微动。她的机敏他早有领略,如今看来是越发精进了,竟能猜到他留侍从在那里当替罪羊的盘算。
“可是——我也会改变主意。”他语气略有些凶狠,像是在吓她,也像是在劝自己。
她却答的轻松:“那就请将我捉起来吧。但是我保证,祭祀开始前你就会看到我的尸体,到时,你再用谁来代替我献祭?我看不如用你自己,论起害死两个酋长,你比阿尔多功劳更大。”
“你知道了些什么?”布赫若有所思。 
“我什么也不知道!”乌兰确实不晓得他都做了些什么,“但我会思考会推测——你有能力短时间内解决拓陀、金图两部,当日怎会没能力抵御阿尔多侵占古达,反而让他烧了主城杀了酋长?你在拓陀城中那许多眼线,有几个是这半年安插的,又有多少是早就布置好的?拓陀多年兵强马壮,怎么你一来打,许多将领一下都肯不抵抗,纷纷投降?”
布赫表情莫测,双眸微眯:“那么,依你说?”
死别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乌兰看着他缓缓摇头。只不过分别半年,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已经让她觉得远隔云端。半年前他是她寒冬中略感温暖的一簇火焰,如今,他是她暖夏烈日里瑟瑟发抖的一块寒冰。
她的裙幅与双手,还沾着阿尔多浓稠的血,从温热到干涸,像一朵朵绛红的花。
“布赫,我不想说,也不敢想,太多事想起来只觉阴森可怕。还记得当初古达城那些舞姬么?当日的陈敏之和郑仪光已经让我感到叵测忧虑,但她们和你比起来,真的一点也不算什么。那几个被害舞姬的血,与满天烽烟尸骨遍地的沙场比起来,也根本不算什么。”
布赫听到此处,脸色反而轻松了许多,缓了语气问:“你在怕我?”乌兰不回答,他又问:“你为何要怕我?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可曾害过你?”
星光之夜要助她逃离,荒野之中救她于狼口,他确实从未害过她,反而多次相救。可是——
“我怕你,和你害不害我无关。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阴谋算计的人。”乌兰话不留情。
布赫反而笑了:“成者为王败者寇,阴谋阳谋的分界只在胜败之间。更何况,你自己亦非单纯之人。阿尔多能有今天,难道与你无关么——比如我就要感谢你的兵防图。其实认真算起,你我是一样的人。”
乌兰心念电闪。果然,被罕木和找出来的兵防图早被做了副本另存他处,婢女穿着它让人抓出来,只是泰格要陷害她的盘算。他拿了兵防图已经不再需要她,正好将计就计把她除掉。她用处是很大,但毕竟不是他们的人,缜密的泰格眼看胜利在望,绝不会留这种后患。
当时阿尔多若要追查,她短时间根本想不到自己为谁所害,反而会努力保护泰格等人。就算保护不力,牵连出泰格卓佳之后,他们恐怕也是早就想好了退路。
死别
只不过,泰格当时怎会想到,他自作主张的举动会触怒布赫,以致引来杀身之祸。
泰格死了,卓佳死了,大夫人死了,二夫人也要死了,还有阿尔多,她手刃了他。
死了这么多人,战场上还有那么多正在腐烂的尸体,都是拜他所赐。
他却在说,你我是一样的人?
我如何会和你一样?乌兰轻轻摇头。
历历往事清晰铺开,她的声音略显渺远:“还记得几年前么,你我在靖国初遇。那时候你说过的话,可还有印象?”
不等他回答,她替他说:“你说过,他日我若为王,定倾毕生之力让天下安康。不管你记不记得,我却记的清清楚楚,并且因为这句话一直将你当做好人,甚至我在阿尔多身边做奸细,无论你当时处于怎样的劣势,都希望你能早日扳回局面。只因我心中始终相信,你是个志向远大魄力惊人的英雄,你和阿尔多的暴戾不同,你心怀天下,可以让所有人不再奔波劳苦过上好日子。可事实是什么,是什么?”
布赫打断她,提醒道:“我还曾经说过,要在四十岁之前实现愿望,如今尚剩十多年。”
“别告诉我这是你的第一步。用无数人鲜血换来的,会是天下安康?”乌兰语带鄙夷。
他目光犀利,语锋尖锐:“达到任何目的都要付出代价。你若不肯看到鲜血,当初为何要留在阿尔多身边做探子?你希望我扳回局面,那么,难道你当时没想过,我若要扳回局面必定会烽烟四起,会有人流血牺牲?只因你当时仇恨满怀,就忘记这一点了是吗?这样计较起来,我为天下安康让人流血,你却为的是仇恨,更残忍的那个,到底是谁?”
看到她微微失神错愕,他追了一句:“任何所谓仁慈之心,都是自己未受到触犯时的假象。”
这一番抢白,她明明觉得不对,但却无法反驳。
生离
还曾记得,布赫当初笑她进宫的愿望,问她是否想让南王夺了靖国皇帝的江山,她当时说,那可不必,打起仗来兵荒马乱的,她不造这种孽。
可到了后来,她要为自己和温凉渊报仇的时候,十分自然的想到了要将阿尔多基业毁灭,却未曾想过什么兵荒马乱的造孽之说。
“任何所谓仁慈之心,都是自己未受到触犯前的假象。”
他说的残忍,可她为何难以理直气壮对他说,你错了。
想报家族仇恨的时候,她可以顾虑到百姓,为何后来就变了?难道,因为家族覆灭时她年纪尚小,终是没有切肤之痛么?到了真正受到侵犯的时候,她就把一切抛在一边,专注于自己的仇恨了?
布赫一身轻甲坐在椅上,与她争执时身体微微前倾,此时见她沉默不语,反而轻松了下来,闲闲看着她,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乌兰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攥紧了拳头。
阿尔多的血凝固在她手上,坚硬,粘稠。
昔日的安国王还在隔壁冰冷的地上躺着,并且永远不会醒来。
远方杀戮过后的战场上,还有几千几万具同他一样的尸体,在烈日下腐烂,被乌鸦啄食。
而造成这一切的布赫,还有她,却在这里争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的话题?
“布赫,我累了,放我走吧。”乌兰的激动突然消失,取而代之是满身满心的疲惫。
“你要去哪里?”
“回靖国,回中原,我要离开这个地方。”
“你以为靖国很太平?”
她当然知道靖国有多不太平,但她再也不想在这地方多留一刻。
“我不会放你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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