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蝉》第14章


付墨刚要开口,一墙之隔遥远处传来一声狗的咆哮,夹杂着几声混乱的人声和脚步声,吓得顾舟澈一愣。付墨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提起来:“来。”
顾舟澈被他拉着,黑暗里又拐了一个弯,他听到了铁门摩擦的声音。付墨让他进去,在他身后把门动作很轻地关上了,只发出了一点动静。顾舟澈什么都看不清,也不敢出声,但刚哭到一半的后劲儿还没下去,两只手紧紧捂着嘴,在原地站着。
没一会儿,他感觉一双手把他潮湿的双手拉了下去。付墨说:“没事。”
此刻周身无比寂静,隔绝了风声和脚步声,空荡荡的室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付墨就站在顾舟澈身前。他历经少年蜕变的嗓音没有了初中时期的稚嫩,没有改变的是依旧区别于年龄的低沉平静。而他说话时的语气让空间忽然无限倒退,恍惚间像是回到那年闷热干燥的十月。他们坐在一起,一不小心就会碰到对方的胳膊肘。
顾舟澈静静地站在付墨对面,他那颗本在胸膛里横冲直撞地心此刻忽然落地,沉浸在厚重无声的往事里。
两人全都一动不动,也不出声静静地站着,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顾舟澈的视线逐渐适应了屋内的暗度,他眨了眨眼,看到付墨正凝视着他。顾舟澈下意识地对他笑,同时又想哭的情绪也强烈的涌上来,顿时又哭又笑。
顾舟澈尴尬地背过身去用胳膊挡脸:“你先、先等会,我冷静一下…你别看……”
付墨似乎也笑起来,抬手轻轻揉揉他的后脑:“别哭了。”
他一如既往地不会安慰人,但简单的动作语言却对顾舟澈很有效,一直无法控制的情绪,终于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伴随着理智回归逐渐平复下去。但顾舟澈刚吹了风,脸上又冰冰凉到处是眼泪,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喷嚏。
房间里很冷,地上是水泥地,还透着一股刺鼻的霉味。方才没有留心周围,此刻顾舟澈模模糊糊看了个大概,心里一凉:“付墨,你住在这里吗?”
付墨拉他去墙边坐下,说:“不是。”
听他说不是,顾舟澈心里稍微松了一下,但随即又提起来了。这个地方简陋又脏旧,连张床都没有,也没有长期生活的痕迹,顿时紧张起来:“那这是哪里?出什么事了你?”
付墨安抚地抓住他的手腕,轻声说:“没出事,别紧张。”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顾舟澈。从刚才开始就是这样。顾舟澈迟钝察觉到,心里酸胀又温暖。开心的感觉忽然驱散了所有情绪,他没去细想,却本能忽略其他,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这份心情重要。
顾舟澈怀里抱着书包,挨着付墨坐着。他的一只手腕还被付墨握在手里,也没有在意,因为室内太过安静,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小下去:“我前几天晚上路过这边,好像看到你了。我当时就觉得那就是你,没想到真的是你。”
付墨似乎愣了下,却没说什么,只是过了一会问:“你在这里读书?”
“嗯。”顾舟澈歪着脑袋对着他点头,“我刚念大一,我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到你……”他喃喃道:“真险啊,要是当时我志愿填了别的城市,我就见不到你了。”
要是他再多考几分或者少考几分,要是他没有被说服执意要留在当地读大学,要是那天他没有陪许清彦来拍戏……那几秒的背影将孤独地消失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而他则走过陌生城市同片月光下,对隔空擦肩一无所知。
顾舟澈趴在自己书包上,小声说:“付墨,我真的特别想你。”
他真的已经不在乎付墨成绩好不好、能考多少分、是否上大学了,他再次见到了他,已经满心感激。
握着他手腕的手,悄然握住了他的手掌。顾舟澈浑身一颤,付墨的手掌有力而温暖,无声地包裹住他的手。
顾舟澈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淌出来了。从以前到现在,这份沉默无声的回应一直在他心里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别人不了解付墨,所以别人不懂,但他懂。这份懂得在他成长之后,有了更多、更复杂的意味,付墨交给他的,远不止友谊这样多。
顾舟澈偏头蹭掉自己的眼泪,吸了吸鼻子,却听付墨问:“你和你妈妈,还好吗?”
付墨是知道他父亲去世的事情的。顾舟澈使劲点头:“我和我妈都很好,没事。你呢?”
付墨“嗯”了声:“我也没什么。”
“你别想骗我。”顾舟澈凑过去,压低了声音严肃道:“哪里好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许清彦转达的那些,他转学后的付墨、高中的付墨,他可都记在心里,一点都没忘。眼下虽然没问,但也能看出来他过得并不是什么平静日子,甚至有可能糟糕到超出他的想象。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亲眼看到依旧难受,但他看到付墨看着他,只是微笑不说话,心里忽然又倏地软塌塌了。
顾舟澈心里酝酿了一下,又要开口说什么,付墨忽然转头看向另一边,轻声“嘘”了一下。
顾舟澈立刻收住话头,两个人安静下来,他听到有吵吵闹闹的声音从门外不远处传来,这次却不是刚才他们进来的那个门,而是对面另一扇门,非常简易,好像只是一块木板竖在那里。门外声音嘈杂起来,好像有人开了灯,昏黄的光线顿时顺着木板的缝隙流淌进屋里。
一墙之隔的距离,顾舟澈顿时又慌张起来,他心脏在胸膛里扑通扑通地跳,瞪大眼睛看付墨。付墨却很平静,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地在他手背上写:冷不冷?
顾舟澈下意识想点头,连忙又摇摇头。付墨松开他的手站起来,门边放了一个背包,他从里面拿出一件外套,搭在了顾舟澈身上。顾舟澈看他行动自如,心稍微放下去了一点,把外套分了一半给他,两个人一起搭着。他手在付墨手背上写:是什么人?
搭在外套下的两只手很快温暖起来,看不见的环境下,触觉变得加倍敏感清晰。付墨的指尖缓缓在顾舟澈手心里滑过,坚硬的指甲和柔软的指尖存在感超出一切的强烈,让他注意力有些分神,过了一会才想到去分辨他写了什么:不清楚。
付墨说不清楚,其实他对周围早已有了大概的了解。多年来的经历让他很清楚部分人的做事方式和习惯,如果对顾舟澈解释,不但一时半会说不清,还会让他害怕。
果然,顾舟澈脸上虽然依旧忧虑,却没有表现地过度紧张。相反,突然的相遇带给了他无端的勇气,心里虽然不安,但却异常坚定。他已经决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站在付墨这边。如果有危险,他也要想办法跟付墨一起面对。
所幸,没过多久,外面的灯光暗下去了,吵闹声也逐渐平静,似乎是所有人都睡了,只留了远远一盏灯,能从门缝里看到细微的一点光。顾舟澈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发出大的声音。两个人慢慢的,依旧靠在手上写字来交流。速度慢下去,能说的话也开始有限,他们只能简短的互相交流了一些分别后的情况,写字写到两只手心都滚烫。顾舟澈一开始趴在膝盖上,后来怕付墨冷就倚到墙上,不知道到了几点的时候,他靠在付墨肩膀上睡着了。
顾舟澈睡得很浅,他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有小时候的,有长大了的,一会找到付墨了,一会付墨又丢了,急的他在梦里都慌慌张张的。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是躺着的,微微动了下头,蹭到了什么,才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了付墨的腿上,整件大衣都盖在身上,又暖又沉。
付墨依旧保持着坐着的姿势,似乎一直没睡,昏暗的光线里摸摸他的头,低声说:“你该回去了。”
他确实该回去了。已经是早晨五点多了,虽然外面天还是黑的,但再过一会儿外面的人都要起来了。付墨带着他从铁门里又悄悄出去,清晨的寒气带着冰渣,顾舟澈还裹着付墨的那件大衣,瞬间浑身温度散尽,整个人冻得发抖。没有别的路可以出去,还是要翻墙,幸好狗已经走了,付墨扶着他,还帮他拿着书包,一直把他送出岔道,送到大路上。
路灯在浓雾里引出一条路,前方不远的十字路口开始不时有车灯闪过。付墨帮他把书包背好,借着灯光,顾舟澈这才真正看清了他的模样。
黑发沉静,清俊深刻,不再是记忆里的付墨了,但依然是心里的付墨。
顾舟澈定定地看了他好半天,眼圈又红起来,付墨说:“快回去吧。”又说:“你以后,别来这里了。”
顾舟澈一怔,还没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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