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蝉》第37章


他已经明白,这是他需要做的第一步,哪怕这令人啼笑皆非,哪怕他过去未曾保留,今后也需要更加郑重、不厌其烦地对他做出承诺,给他安全感。
这曾是他努力想从付墨身上寻求到的东西,然而爱之一字,让人无度索求,也让人徒然生有。坚强与软弱的交换,是催生一切力量的开端。
他的付墨在他面前褪去了壳,变得强大可靠,是他的责任。
第29章 二十九
顾舟澈揽着付墨的脖子,主动又亲了亲他。亲密举动一旦破了防线,就会变得没有节制,尽管做起来心里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但付墨的表情很认真,他低垂着视线回应他点到即止的亲吻,但看上去很没精神,也没力气,两人亲完之后闭上眼,又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不动了。
顾舟澈抚摸他后背的动作顿了一顿,什么都没说,乖乖躺着任由付墨抱着。只是后来热得实在忍不了了,从枕头下摸到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第二天早晨,付墨依旧是持续低烧,因为顾舟澈要去上课,没人照看不放心,所以去了小医院输液。但他精神看起来稍微好了一些,不像前一天那么黏人了,顾舟澈走的时候说:“你输完就回家等我,我上完课就回来,好不好?”
“好。”付墨看着他匆忙的样子,有些心疼。顾舟澈说:“你要等我一起吃饭啊,不然跟你闹。我很凶的!”
付墨嘴角扬起了一些,说:“路上小心。”
而扬言要堵他的许清彦不但睡过了头,还发现自己记错了课表,醒来后狂奔赶回自己学校去上课,自然也没堵到。
顾舟澈每天搭公交车去市中心上课,上完再匆匆回来。周四全天课,中午时间太短,他就跟付墨商量跟他一起去学校。如果是大课,付墨可以在教室旁听,要是他觉得不感兴趣,就拿着顾舟澈的学生证自己出去转转,等顾舟澈上完课,两人再一起回家。
付墨的变化很微妙也很明显,从前压在他身上的那层灰气在缓慢地剥离,尽管露出来的部位称不上健康完好,但他已经打开了上药的伤口。
周末早晨,两人一起去了那家心理诊所。
诊所藏在一家咖啡馆的后堂。咖啡馆是平房改建的,粗糙简朴的砖瓦装饰悠闲又平静,早晨没什么人,付墨进去后面,顾舟澈就在外面大堂的咖啡馆里等。院子里没有过多装饰用的花花草草,但有葡萄架,葡萄还没熟,底下一只毛绒绒的小黄鸡在光影里踱步,不时发出细嫩的叫声。老板的小女儿搬了一个大板凳,一个小板凳,坐在小鸡旁边写生字。
老板给顾舟澈端上咖啡,说:“她很喜欢小鸡,但是外面买的宠物鸡很多都养不大,有的时候养着养着就死了,我就赶紧趁她还没放学再去买一只新的。这已经是第十几只了。”
顾舟澈呆了一下:“她没发现吗?”
“没有,”老板笑了笑:“她有一点智力障碍,天生的。”
小姑娘扎着羊角辫儿,穿得干净整齐,不注意的时候没发现,确实缺少一些适龄儿童的活泼,文静得有些木讷。她头也不抬地写了半天,本子上全是一些杂乱无章的笔划。
小鸡在旁边围着她的脚丫转来转去,顾舟澈看了半天,发现那一片的砖地上长了很多草芽,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小姑娘始终坐在那里写字,专心得仿佛和这个世界无关,顾舟澈便看她写字看了两个小时,直到付墨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把手搭到他的肩膀上。
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一如既往的平静,说:“回家吗?”
顾舟澈站起来:“回。”
天气很好,暖洋洋吹着小风。付墨牵着顾舟澈的手,两人谁都没说起关于心理咨询的事情。正慢慢朝车站走着,罗勋电话打过来了:“你们在哪儿?”
许清彦又染了一头粉毛。他和罗勋两人买了一堆东西,家里没提前准备什么菜,所以四个人在外面找了个小饭馆一起吃饭。
这是大半年来,四个人第一次坐在一起。顾舟澈作为唯一能牵起这份联系的罪魁祸首,要负很大的责任,所以全程老实地低头吃饭。吃到差不多了站起来,说:“我去洗手间。”
许清彦筷子一放:“我也去。”
罗勋跟付墨目送他俩跑远。
拐过弯,许清彦在后头,立刻一巴掌拍顾舟澈头上,顾舟澈抱头逃窜。上完厕所出来,两人一人一边坐在不远处一个供上下楼的小楼梯上,许清彦说:“我给你个机会。”
顾舟澈说:“对不起。”
许清彦说:“我现在不是从前的我了,不会你道歉就立刻原谅你了。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你不觉得你非常过分吗?”
“我怕影响你工作学习。”顾舟澈低着头,这倒是真心话。
这半年来,他逐渐作为新星崭露头角,签了经纪公司,接拍网剧、电视剧的机会都多起来,日程越来越忙,有时候一个多月都见不到人。但即使再忙,许清彦都保持着每天骚扰他一下的习惯,他是急脾气,而且当时出院后,顾舟澈是觉得这些事自己可以担起来的。
“你不告诉我就不影响了吗?”许清彦探手又打他脑袋:“你还知道担心我,那我担心你们呢?啊?躲,躲,我让你再躲。”
路过端着菜的服务生从两人中间惊险穿过:“先生请不要打闹!”
顾舟澈捂着脑袋:“不要生气了,我有认真检讨我自己,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从小到大,有意无意,他似乎总是把许清彦撇在身后。顾舟澈有时候也想过,他其实应该对许清彦更好一些的。相隔六年,能在陌生城市人群中一眼认出他来的发小,这是可以称为家人的感情。他们都长大了,有成熟的承担能力,很多事情不能够总是他单方面做决定了。
如果这些事两人换过来,他一定也很生气,说不定还会觉得受伤,觉得不被信任。
顾舟澈低着头不说话,许清彦摸摸他后脑勺:“疼不疼?”
“疼死了,从小就告诉你你是断掌,别老没事打人。”
许清彦骂:“疼死你算拉倒。”
吃完饭,罗勋跟许清彦要回去了,他们各自还有别的事情。许清彦说:“下个月16号我们期末公演,你们到时候来看吧,我提前帮你们留位子。”
罗勋:“好啊。这算走后门吗?多不好意思。”
“不不不不,”许清彦摇头:“我替你们预定,你们自己去官网付钱。请积极一点支持我的演艺事业!像什么话!”
三人连忙道歉表忠心。
许清彦说:“以后每星期我都会来你们家一次,再让我发现你俩有什么大事瞒着我,我就打死你俩。我可是断掌,打人很疼的。”
“……”罗勋说:“对不起,我带他来的时候不知道他是要来行凶的。”
许清彦纳闷:“我也没打算这样的。奇了怪了,你说为什么我看到他们两个就会生气呢?”
两个人要去不同的地方,所以坐不同的车走了。顾舟澈说:“你看他,跟小时候相比,是不是一点都没变。”
“他说高中的时候有次见到你,你没理他,他还伤心了好几天,觉得没了我你就不拿他当朋友了。”
付墨想起那件事,想起当时的情景,说:“不是故意的。”
“嗯,”顾舟澈点头:“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街边有个奶奶蹬着三轮在卖冰棍儿,两人买了十几支拎着。顾舟澈叼着棒冰走在街道里侧,付墨忽然说:“你也是。”
顾舟澈歪着脑袋看他,没反应过来他“也是”了什么。付墨说:“你也没变。”
他走出心理理疗室时,隔着很远的走廊看到坐在屋檐下的顾舟澈。对方望着院子里,柔和的侧脸线条和神情都是他记忆深处的样子,让他想起很多年前坐在他左手边的男孩儿,眼睫毛茸茸地对他微笑,露出虎牙,眼神包容,好像能容纳他所有的不对。
短短二十几步,他好像走了很久。直到站在了他身后,驱使他靠近的勇气好像才终于化为具象,有了实体。
“回家吗?”付墨又问了一遍。
顾舟澈笑起来,弯下去的眼睛明亮清澈,再次答复他:“回。”
第二周周一下午,两人又一起去了市中心医院。
心理咨询与治疗可以作为辅助,他们依旧需要去正规医院看专科大夫,才能得到药物上的有序帮助。去了之后先做了抽血等一系列常规检查,然后是跟医生的一对一会谈,这个过程中还有另外一位医生跟顾舟澈进行沟通,了解付墨平日的状况,最后才进行临床确诊。
付墨服用过的抗抑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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