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蝉》第47章


丁箱领着他出门,上了出租车。在车上又给他一副平光眼镜戴上,跟他说:“待会儿去了少说话,坐在旁边听就行了,别喝酒。你平时爱看书吗?”
“爱看漫画书算吗?”许清彦隐约猜到丁箱要带他去干嘛,有点犹豫,开口说:“师兄,我……”
“老方说你要好好学习,带你去学习,”丁箱转头看看他:“好好把握机会,别给我丢人。”
直到到了地方,许清彦才体会到丁箱那句“别给我丢人”的真正含义。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了,丁箱领他出去,看看时间:“我还有事,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好的师兄,师兄慢走。”许清彦恭恭敬敬地把丁箱送走了,回头看一眼身后招牌不起眼的小茶馆,深吸一口气。
“我只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隔几天许清彦跟顾舟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皱着眉头:“丁师兄跟方老师怎么会认识呢?”
“你没问方老师吗?”顾舟澈也觉得挺好奇。
“我问了,他说丁师兄是他以前的编辑,这不是开玩笑嘛?丁师兄是学光电工程的啊!”
“啊?”顾舟澈愣了:“丁师兄不是滨传毕业学摄像的吗?不然你为什么喊他师兄?”
许清彦说:“他在滨传读的函授,本科是清华毕业的。”
“……”顾舟澈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江湖传说,但印象朦朦胧胧,想了半天还是一脸茫然,只能作罢:“那丁师兄……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肯定是个神奇的人就对了。”许清彦还戴着那副平光眼镜,好像有点爱上这个造型了。他又想起那天丁箱在茶馆带他见的那些人,饶是他平时心大到可以填海也被震住了。
顾舟澈点头表示认同:“这次欠的人情不是请吃饭可以解决的了,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啊。”
“好的。”许清彦郑重点头,眼镜片在太阳下反光:“一定!”
他和前阵子的他相比,已经像换了一个人了。人的蜕变没有周期,大部分生命力有着惊人的韧性,高空摔打也难以粉身碎骨。而重塑听起来惊心动魄,往往却都是在沉默无声之中完成。
就如同从一个季节走入另一个季节,不知道哪天嘈杂破土而出,悄然之间就被蝉鸣包围。
他们坐着的甜品店有一大片透明的玻璃瀑布,哗啦啦的水声折射着粼粼水光,有着夏日独特的活泼明朗。顾舟澈的手机响了一声,是付墨的短信,说:我在图书馆三楼。
好的,顾舟澈打着字嘴角不自觉带起笑,回复:等会我去找你。
两人又聊了一会,隔壁桌有一对情侣在学习,男孩儿在拿着ipad看什么新闻,女孩儿不时想探头过去跟着一起看,被瞪了又讪讪地缩回去。她一旦停下来表情苦恼地咬笔杆,男孩儿就会不动声色地瞟过去,要是看她实在不会,就把笔和本子拿过来帮她写。
年轻真好,顾舟澈忍不住又想。无限的时间,无限的可能,也许会有无限的失败与告别,但也会有无限的安慰和相逢。
跟许清彦分别后,顾舟澈去图书馆找付墨。走的时候打包了两杯奶茶,刚走出店门不远,李幸忽然打电话来,问他和付墨在哪里。
“王荔枝那件事要立案了,需要付墨来做个笔录。”
顾舟澈愣了一下,没想到隔这么久还会听到这个名字,更没想到当初那件事直到现在才被立案调查。他记得当时付墨作为路人救了李幸的老板,之后按照他们的处理方式并没有报警,他顿时很紧张,问:“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会的,”李幸说:“别担心,我也去。你们过来吧。”
两人赶到李幸交代的地方,一起去了警察局。顾舟澈在外面不安地等着,总觉得扯到刑事案件非常严重,很担心付墨要担负什么责任。他在审讯室外面的长椅上度日如年地坐了好久,两个人才分别从不同的房间出来。
顾舟澈连忙走过去,确认一样拉住付墨,看他神色如常,说:“完了?”
“完了。”付墨点点头,捏捏他的手指示意安慰,一同出来的警察看神情也没什么异样,顾舟澈这才稍微放下点心来。正想走,忽然看到最里面一间又出来一个人,身材健壮,留着寸头,表情有点阴桀地朝他们这边走来,看了一眼付墨。
顾舟澈想起来了,这是那个雨夜他去市场找付墨时见到的那个人。当时对方只是站在那里,但气场和态度都很挑衅,让人觉得很不好惹。
他走过来的时候,付墨侧了侧身,把顾舟澈挡到了身后。顾舟澈明显感觉到付墨气息有些变化,他诧异地看着对方后脑勺,对方瞟了他们一眼,露出一个不太友善的笑容,刚想说话,李幸在旁边说:“警察同志,这个人我记得是王澎的副手吧,王澎被抓起来以后他好几次去我们那边闹事,说些要杀人偿命之类的话,还恐吓我们家外甥,这种危险的人怎么能让他在社会上行走,不把他关起来劳改劳改?”
河江匪夷所思地看着李幸,骂道:“你他妈放屁!”
李幸说:“警察同志你看。”
警察看惯这种了,有点不耐烦:“你们别在这里吵架,有什么事情会通知你们的,都走吧,别在这里站着。”说着赶他们。
四个人一起走出警察局,河江脸还是黑的,李幸对他视而不见,看看时间,说:“请你俩吃个饭庆祝一下。”也不说庆祝什么,摆明了是在挑衅,拦了辆车带着两个人走了。
在车上,李幸才说:“冯哥回来了,说要见见你们。”
这回两个人都有些意外。虽然严格来说,李幸照料他们是听老板的话办事,但这两年里这位冯哥从来没有出现过,连付墨后来都没有再见过他。李幸给他们找的房子后来付墨每个月都会把房租打过去,但他很清楚,能在市场脚底下安稳的住这么久没发生任何事,李幸在背后做了很多事情。
顾舟澈又开始紧张起来。他想象市场环境中的那群人,想了想河江的老板王荔枝,已经脑补出了一个凶狠的金链大哥。结果到了地方,发现是一家非常家常的小炒馆子,李幸领着他们进门,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坐在角落一张桌旁,正在看菜单。李幸领着他们过去,说:“冯哥。”
“来了?”冯哥抬头,说:“快坐,看看吃什么。他家的乳鸽做的特别好,我点了一份。”
大概来之前他已经了解过付墨跟顾舟澈的情况,没有多说什么客套话,只是在等菜的时候闲聊几句,问得也都是些很日常的问题。问顾舟澈今年大几,专业难不难,以后有没有考虑工作方向,像跟小辈吃饭的叔叔舅舅,又亲切又威严。
一顿饭吃下来,似乎真的只是个平常聚餐,看看他们的近况。偶尔他跟李幸两人会说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也都是些没什么值得回避的内容。直到快结束的时候,冯哥忽然问付墨:“今后打算一直在滨北吗?”
付墨看看顾舟澈,想了想,说:“还不确定。”
顾舟澈一怔,心想不确定是什么意思?他表情有些怔忪,冯哥又说:“不是我问的,但是我生意上的一位伙伴最近似乎在打听你。”他看着付墨:“你应该不是跟家人一起长大的吧?”
付墨也看着他,说:“我没有家人。”
顾舟澈在旁边听着,心里一痛。冯哥点点头,说:“有什么需要跟你李幸大哥说。你们现在住的地方还可以吗?”
接下来又是一些闲聊,顾舟澈心里还在想方才付墨那句话,情绪有些低落,说了些什么也都不知道了。一直到大家走出饭馆,冯哥和李幸跟他们道别,付墨轻声说:“舟舟,回家了。”他才回过神来。
付墨手里拎着两杯奶茶,冰都已经化了。两个人踩着午后明晃晃的阳光,影子在脚边窝着,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顾舟澈看着自己的脚尖,他很想问,然后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他忽然发现,他曾经无比希望付墨能为自己的生活做出选择,现在他所做的,不正是他一直以来都在期待的吗?
无论付墨到底有什么打算,是否真的已经有了决定,他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他了。他在逐渐变得鲜活立体,会表达情感,会接受拒绝,他变得愈发像众生之中独立行走的人了。他的人生应该已经改变,不是从前以逃避为目的,他如果想要走去某个地方,他应该觉得开心才对。
两人一直沉默无声地走着,顾舟澈忽然停住,付墨见状也停下了。他依然因为可能会有的将来而害怕失落,但他更想想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他说:“付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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