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遗爱》第100章

他，终究是更爱自己的“圣君”称号多一些。　
我恳请去守陵，李世民答应了。我的心，灼热的，几乎要跳出来。终于，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相伴一生。
下葬那天，她玉容栩栩如生，我的胸口崩裂出无法填补的空隙，我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朝她伸出手去……
生前，我无法触摸她。身后，我依然无法触摸她。不过，现在，再也没人能打扰我和她。
百年之后，我将躺进她的棺木中，与她共眠。
就算是帝王，也再不能打扰。
39
39、逝者如斯·李世民（大结局）　。。。　
大结局：逝者如斯（李世民）
姞儿离世之后，我再也不能作画。
每每执笔，还未能勾勒出她的轮廓，心口就好似有千万刃冰刀在割。割得深入骨髓，却再流不出一滴血。
细心的宫人们总是为我寻找样貌、才情酷似姞儿的女子。
比如，徐惠的灵，武媚的艳。我曾奢望在她们身上找回昔日的情愫，可发觉那无异于镜中月、水中花。
任何一个女子都不是她，再没有一个女子能及得上她。
明明渴望的快要发狂。偏偏再也无望。
仿若在我体内藏着一只野兽，随时都可能冲出樊笼，把我逼得堕入魔障。
每一日，都仿若凌迟。
然而，直至到暮年，我一次也没有与她在梦中相会。我想，她终究是怨我的，否则，她怎会舍得不来见我？哪怕是在梦里。
鬼使神差的，我开始服食丹药，只为那一瞬间的幻境里，与她相逢。
贞观十年，这是我生命中另一个伤痛之年。
我的皇后，长孙无叶，在这一年撒手人寰。
从密谋在玄武门起事的那日，我就明白：我和无叶都是醉心于权谋的人，注定是为了追名逐利而降生于世的。
我和她是同一种人。因此，我们能够了解彼此，也能成全彼此。
我成全了她贤后之名，她协助我赢得圣君之称。
我们俨然是天底下最高贵、最完美的一对木偶，永远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为黎民百姓做出举案齐眉的恩爱典范，也永远都明白帝后之间只有互相制衡、没有纯粹的爱恋。
我与她，彼此心知肚明。从不戳破。
她是如此聪明、贤惠的女人。看似温顺，实际上却有一颗高傲的心。
弥留之际，她攥着我的手，说，“世民，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两件事，其一是没有教好承乾，其二……就是做了你的妻子。若是当初把你让给她，或许今日就是另一番模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或许是这些年以来，她说过的最真心的话。我与她，看似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实则勾心斗角、犹如博弈一般。
“皇后啊，”我摸索着她的眉眼，依稀已经记不清她年轻时美好的模样，“终究是朕负了你。朕负了她，也负了你。”
她竟哭起来，像个小女孩一样委屈，似是哭得累了，就睡了过去。
无叶走得极为安详。这令我的愧疚稍微减轻了许多。
曾伴随我走过青春岁月的女人，都离开了人世，于是，我的衰老也变得无可避免。
唯有服食丹药之后，我才可以在梦境里与她相会。
丹药猛如虎，可我仍不顾一切地服药。我甚至修行道学，在她曾出家的地方建了翠微宫。
自从来到翠微宫，我常常做同一个梦。梦里，是绵延到天际的莲花，一个女子站在水中央。她洁净，美好，似曾相识。
她的轮廓很模糊，我看不清楚她容貌，心里却明白她是谁。
她坐在一株并蒂莲花上，吟唱般，对我说：“世民，你瞧，这是并蒂莲，两株莲花并生在一起。”
我想唤她，却想不起她的名字，只是站在那里默默看着她。蓦地，她的影像渐渐清晰起来。
“皇上，皇上！”在时空的另一端，是谁在唤我？
我睁开眼，含风殿里熟悉的陈设赫然入目：龙凤琉璃宫灯宝光潋滟，透出淡淡灯影，祥云绣金帷幔不住摇曳，影子似的婢女们低头趋行而进，又鱼贯躬身退出，将绰绰约约的人影投映在帷幔上。
“皇上。”徐惠娇声唤着，不停推搡着我。
我睁开眼，失望地说：“你为什么吵醒朕？”再差一点点，就能看清她的样貌，再差一点点，就能拥着她。
徐惠见我醒了，杏眸一亮，如蒙大赦，她捂着胸口抽噎：“皇上方才气息全无，真是吓坏臣妾了。”
我一愣，似乎有些明白了。我对徐惠说，“你去把朕的白玉环拿过来。”那是我最常把玩的心爱之物。
她取了玉环，递与我，又道：“皇上可想进膳？”我想了想，点头，“嗯。传膳吧。”
我捏着那块白玉环，已经累极了，便阖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我又做起了梦，梦中，我再次看到了那一片绵延至天际的莲花，一个女子站在水中央。她洁净，美好，似曾相识。
她转过头来，对着我笑，美好若天人。那样的风华，再没有谁能够与她比肩。
冥冥中，那根紧紧系在我和她之间的弦，复又接上。
“姞儿，”我唤着她，忽觉自己声音变得明润，肢体变得年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姞儿。”
她抿唇笑着，美靥如花，绽放在刹那，她脚步轻快地向我走来，张开双臂，如蝶一般，跃入我的襟怀，她唤着：“世民。世民。”
是她。是她。再没有谁的声音能像她这般慵懒、动听，宛如天女吟唱。
她拥着我，轻轻抚着我的面庞，一瞬不瞬与我对视。
蓦地，她笑开来，牵着我的手，引领我踏入那一池千瓣莲花。
我沉醉在她的笑靥中，已不能移开眼，更不能放开手，只因，我害怕会再次失去她。
唯有跟在她身后，天上人间，碧落黄泉，永相随。
徐惠端着食盒缓缓走近龙榻，却见皇上半坐在帷幔里，眉眼含笑，似是窥见无比美好的瑰丽秘境。皇上的笑容，是徐惠从未见过的眷恋。
徐惠脚步一个踉跄，摔碎了食盒，碗碟哗啦啦碎了一地，可皇上仍没有动静。她试探着走过去，食指探向皇上鼻息，泪如泉涌，瘫坐在地。
宫人们窸窸窣窣的鱼贯而入，太医哆嗦着诊断后，道，“皇上，殡天了。”
公元649年7月10日，唐太宗李世民驾崩于长安终南山的翠微宫含风殿，享年52岁。
本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诸位。本书OVER。
此发的是08年出版社的删减稿。因为N种原因，被违约，so，某妖就换了笔名发在JJ上了。
再次读来，觉得各种狗血，各种幼稚。处女作，总是令人不堪回首……留作纪念吧。
祝阅读愉快。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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