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花》第92章


此刻的我,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以至于她说了如此悖谬违德、大逆不道的话,我却无法出声打断。
“福晋。”
“别……别说了……”为何她越说,我越觉得凄惶。睫毛被泪水黏住,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我只依稀辨得出,她双膝跪地的朦胧轮廓。这个屋子完全掩埋在了凄凄切切、断断续续的哭声中,也分不清到底是我在哭,笙儿在哭,还是蕊薏在哭。隔了许久,我方才低声道:“这话……以后,都不许再说。”
有那么一刻,我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灵魂悬隔于这个世界,耳边充斥着屋中那哀婉的哭音。“备车吧。”
两人在地上跪了很久,笙儿方才抹泪起身出去了。她终于没有再继续反对,再继续说什么安心养胎的话了。试问,住着另一个女人的怡亲王府,我如何能安心养胎?更何况,那个女人的肚子里,正怀着他的孩子。
期间蕊薏端了药给我喝,可能是尝尽了泪水的苦涩,当药汁化在嘴里时,倒不觉得有什么苦的了。我知道自己的眼睛现在肯定又红又肿,所以不敢再睡,怕睡醒了眼睛疼,便让蕊薏去弄条湿毛巾,给我敷敷。
我独自躺在床上,慢慢平息刚才的情绪。
“福晋。”
“车子备好了?你赶紧收拾一下吧,趁现在他还没回……”
他身着朝服,立在门口,定定地看着我,混着心痛和隐忍的眼神,有一种要看到我心里去的感觉。“是趁我还没回来吗?”
我没有回答,轻轻侧脸,逃开他的眼。“臣妾有病缠身,不便起来相迎,还请王爷海涵。”
本以为他会愤怒,却只听到了散开的哀伤:“你……就住在府里吧。”
“王爷如果是在可怜臣妾,那就大可不必了,臣妾还没有沦落到……”心底一阵汹涌,引得眼底也一阵汹涌,我顿下话音,强咽住泪水。“让人可怜的地步。”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吧。”
我对上他,只轻声问:“王爷就不怕考虑了臣妾腹中的孩子,而怠慢了墨格格么?”
闻言,他面色一沉,微怒道:“本王说了!你现在就留在院子里,哪儿也不准去,如有违背,这一屋子的下人,都会为你的错……付出代价!”
骨子里的倔强涌上来,我几乎都要对他吼开了去,却只在理性徘徊的须臾,他便已经转身离开。当感情变作利器,我的心已被千刀万剐。
躺了两天后,我开始起床活动,因为如果躺得太久,可能会造成脊椎神经坏死。谁也不再提起那天的事,它成了院里的讳忌,如果不提就能忘记的话,那该多好,可讳如深,也抹不去记忆。
几日的安宁,让我差点忘记,有些事情,你越是不愿想,它越是不放过,偏偏要来招惹你。
初三那天,笙儿说阳光正暖,让我去院子里走动走动,然后我便晒着太阳,流连于花丛之间。待蕊薏去端药的时候,我身上有些乏,便让笙儿去抬张椅子出来。
偌大的一个院子,在其他人刻意的回避下,忽然就剩下我一个人,敲门声突兀而起。我本不愿搭理,可那声音温柔且极有耐心,仿佛不敲到里边儿人开门,它就不罢休。而那张熟悉的脸旁渐渐浮现,萦绕在被风吹开的阳光中,脑中还在犹豫,脚下步子已经迈了出去。
门栓抬起,门缝渐宽,眼前的容颜已然清晰。
“姐姐。”来者嫣然一笑,仿似要羞谢了春花。“听爷说姐姐身子不好,淑墨特地来陪你说说话。”
如果说,我们之间有一场战争,那人家的宣战书都已经摆到了面前,我总不能不战而退吧?至少,她该是这样认为的。
我笑:“特地来陪我?你的意思,可是自己很给我面子?”此话一出,我忽然觉得时光回溯,自己好像又变成了永和宫里那个有仇不报非君子,各种手段都敢使的小宫女。
她小脸一惊,那种流露出来的柔弱,美得姹紫嫣红,只可惜,我不是男子。“淑墨断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不敢?是因为我是这府里的福晋,而你不过是个格格吧?”我不失风度,一副安慰她的模样:“不过妹妹不用急,待过些时日你诞下小阿哥,爷正好将你扶正,到时候就无所谓敢不敢了。”
“姐姐可不要误会,我……我当真没有那个意思。”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梨花带雨?“若是姐姐不愿见到我,我现在就离开。”
既然来了,何必要走?“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如此得王爷宠,我巴结还来不及,怎么会赶你走?进来吧。”
以为我会放不下面子,跟你虚以委蛇么?丈夫都没有了,我要面子来作甚?不知道你这次是想来说什么,是谈他如何宠溺你,还是谈你们如何恩爱,全部不重要,因为,我不难过,所有你认为能刺痛我的地方,我都会用微笑来掩盖。
“姐姐的院子真大真美。”她像个孩子,脸上露出天真的梨涡。
“不过是今年春风裁得好,徒描了些红妆罢了。”
她笑了两声,没接话。名作淑墨,我道是有腹中多少文墨,不想原来只是个花瓶。
但没等我说话,她却忽然道:“淑墨没有姐姐那般才思敏捷,连爷手把手教着写,都写不出什么来,白白坏了爷之前写好的字。”
No。66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兼职去,不会有更新了,特此更个全章,聊表歉意。
三年时间呢,
大家不要急,
慢慢熬。
看谁熬得过谁、手把着手,那样一定很亲密吧,像我和他曾经那样的亲密。我弯起嘴角,让笑容美得天衣无缝:“如此说来,那妹妹倒真辜负了自己的名字,连字都不会写,还取名淑墨,这可不就是抽自己耳光么?”
不就是想要示威么?不就是想让我难堪么?我偏让你讨不到半点好,看最后到底是谁难堪。说实话,要是遇到像婉怡那种会撒泼的,我还真没办法,偏偏淑墨正好是大家闺秀、贤良淑德型,不管在心里如何折腾,她对自己在外表现出来的形象已经有了一种潜移默化的定义,以至于现在的她只敢话里藏刺,却不敢往明里嚷嚷了去,而这刚好也合了我的意。
正当她脸色变得极为尴尬难看时,笙儿抬来了躺椅:“福晋。”我瞧椅子并不是屋子里的那张,有些奇怪,她不等我及问便说:“平时仗着福晋的喜爱,奴婢也不敢多嘴,可一想到爷,还是忍不住要打抱不平,想前些年您巴巴让爷做了这躺椅,却又从来都不用,爷嘴上明着不说,暗地里可伤心了。”
我道是她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原来是……视线落到那张做工颇有些粗劣的躺椅上,想来除了刚做好的那一年用过,其余时间还真不知一直堆在哪个角落里,笙儿也当真有心,连这个都翻出来了。
这会儿她又转向了淑墨:“奴婢给墨格格请安了,格格莫怪奴婢怠慢,只是福晋素来不喜欢在院子里看见闲杂之人,所以只留了奴婢和蕊薏服侍。”她这话说得可巧,特地强调了闲杂之人四字。原来我那个连话都不怎么敢说的小丫头,想必在额萨那好生历练了一番,毕竟……毕竟额萨不像胤祥那样专一么?到了此时,我脑子里竟还存着这样的念头……
估计她也发觉,此番自己打错了如意算盘,可心中总有不甘:“呵呵,那淑墨就告退了,姐姐如此大的年龄还怀了身孕,前些日子又才出了那样的事儿,定是经不起叨扰,待改些日子妹妹再来看你。”
我没料到临走的一句如此犀利,并非纠结于年龄,只是听她突然口吻轻松地提及那件事。心跳好像就硬生生被截走几拍,供血不足,眼前出现了短暂的眩晕,一时无言以对。
“格格说得太对了,福晋自然不会比爷小多少,整个王府谁不知这些年都是福晋陪着爷一路走过来的?至于福晋的身子您就不必挂记了,爷天天打发了顺子来问,而且笙儿自打福晋过门就在这院子里守着,什么事儿没见过,您瞧那些瞅着福晋和爷闹别扭的时机,想钻空子的人,哪个得了好下场?不过是两位主子消磨闲暇的作料罢了,却还真有人把自个儿当盘主菜了。”
也许换个场景,我会毫不犹豫地大声为笙儿叫好,但眼下只不过是口头上占了上风而已,毕竟我们心里都清楚,过去再如何如何都已成为过去,如今若不是仗着胤祥的宠,她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院子里。
淑墨走后,笙儿似乎想说什么,我摆摆手止住她:“好像有点起风了,我还是回屋坐坐吧,你去瞧下蕊薏在做什么,半天都没把药端来。”
“药是端来了的,那时笙儿正瞧见有人在这儿撒泼,便让蕊薏先拿去煨着,等人走了再端出来。”
我苦中作乐地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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