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期不候》第46章


:“这是你小哥哥。”
季安澜顺着叫了他一声,少年伸出手来,神色自如的自我介绍
:“你好,欢迎你来。”
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安澜能感觉到他手心微凉的温度。大概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季安澜的心底才真正的显出一丝的欢愉来。
他是第一个朝她伸出手来的人,
是第一个对她说“欢迎你来”的人,
他只要一个细微的动作,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她却记住了一生。
季家的人似乎大多不喜欢小孩子,当然这里面季安航是除外的,全家上下只有对着他时才稍显出该有的疼爱。季安澜自己因为是被领养的不受宠爱倒还是可以理解,季仲嫄除了提供该给的物质条件似乎再没有给她半点关爱。可就连季安铭也是。这让安澜在惊讶的同时还略微高兴了一把。
原来,他们是一样的。
一样在大宅里显得孤零零的两人开始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写作业,渐渐的甚至开始转变成每个周末安澜的小提琴课都是季安铭陪着去的。对于季安澜来说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他们通常并肩走着,季安铭帮她拿着琴盒,两人随意的聊着。隔了那么长的一段时光,季安澜都记得那时走在身边的少年被都笑了的俊俏的容颜。
到了安澜十五岁那年的初夏,也是她来季家的第十个年头,她跟季安铭的关系已经变得很好了。怎么能不好?在季安澜看来他们一起走过的这十个年头所经历的超乎一般人的青春岁月里所承受的。就像是互相搀扶着走在黑暗里的两个人,彼此给着对方自己所能够给予的那一点支持。
他九岁那年,全世界的人似乎都要抛弃了他般,这个向来安静隐忍的少年头一次在她面前无助的落下泪来,他说
:“安澜,我想回到以从前。”
季安澜陪着他蹲在墙角,这是她记忆里最为落寞的一个夜晚,她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很天真的安慰他说
:“安铭哥哥,如果你在爷爷家,一个人感觉孤单的话,你就看看星星,这样就会觉得至少还有它们陪着你。”
季安铭抬起头来,他蒙了层水汽没有焦点的眼睛正对上她的双眼,朦胧的月光下,他的容颜是不可思议的英俊。
“我也陪着你。”季安澜看着他,在心底说道。
十五岁的季安澜第一次收到情书,那个隔壁班的男生把她拦在去上体育课的路上。季安澜礼貌的从他手里接过那封信,然后在男生充满期待的眼神中微笑着道
:“谢谢你,我会看的。”
这封信的最终归宿是在马路边的一个垃圾桶旁。这以后的许多次,安澜都是这么处理着的。她懒得理会那些人,也不想为此惹事生非,她悄悄地做着这一些,心里却偷想着这么一个人。
那个在盛开的桃树下初见的少年,他越是长大,越是出挑的难掩光芒。
安澜决定给自己一次机会。她不相信季安铭对自己会没有一点感觉。青春期里的少女总是要勇敢许多,即便是看起来一向乖巧安静的季安澜。
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得不到一样东西其实很正常,可怕的是你对它过于期待。求而不得,譬如死。
还是在那棵桃树下,不同的是季节,快入秋的天已经透了点凉意,他们身后的树伸展着光秃秃的枝丫,安澜终于在这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对着她以为对的人说出了长久以来盘绕在自己心中的小心思。
:“安澜,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父亲已经安排我出国留学的相关事宜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希望你一切都好。”
这是十八岁的季安铭给她的答案,客气,疏离,跟她所设想的所有的回应都离经背道。
她等了那么久,心心念念了那么多时日,用上了全部的自尊跟勇气,只不过换来他一句惨过拒绝的言语。
这是一场空欢喜,一场要了季安澜的整个人生的空欢喜。
他走了,整个季家对她而言就再也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了。季仲嫄提出说要送她去奥地利深造小提琴,她二话不说一口答应下来。
安澜知道只身在外面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可再不济也好过日日呆在处处存在着满是他停留下来的气息里。
说不定她可以忘记这里的曾经,开始属于自己的人生。不是说了吗?忘记一个人只需要七年,那么她就给自己七年。只是那个时候安澜不知道,这七年,倾尽她一生。
在奥地利的日子,安澜一如往常的安静,她一个人吃饭,拉琴,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然后有一天,有一个男孩子冒冒失失的闯进了她的生活里。
:“你好,季安澜,我叫齐家明。” 他笑着站在她面前,也不顾她情不情愿握住她的手,阳光打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眉眼是北欧男孩惯有的深刻俊朗。
季安澜开始说服自己跟这个性格外向,个子高挑,中文好的不得了的男孩子进行约会。可她能接受他的追求的原因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是为了那两个相近的名字。
“齐家明,季安铭”
我注意你,只是把你当做了他,尽管你们一点也不像。
齐家明的个性一点也不如他的外表,这样一个高大的男生居然出乎意料的粘人。他就像是一把热情的火,感染着安澜身上每一处的快乐细胞。
他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安澜的生活圈子里,缠着她问东问西
:“安澜,你为什么老是喜欢穿白色的裙子?”
:“安澜,你的名字是不是出自《四子讲德论》里的天下安澜?”
:“安澜,你笑着的时候,更好看些。”
在白天,在这样齐家明的身边,不得不承认安澜是忘记了过去的,可是这样的时间太短,短到黑夜降临,那个念念不忘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日复一日,折磨不休。
于是那个下着大雨的晚上,季安澜仓皇无助的对着齐家明说
:“I need you”
男孩子的眼神坚定,他的声音听上去是欣喜的
:“I am here”
可是季安澜只留了他这一次,这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了。她不爱他,永远也强迫不了自己跟不爱的人相濡以沫,扶持终老。
只是她没想到会有一个小生命的降临。安澜在当地的医院里做完检查后,那个慈眉善目的女医生微笑着恭喜她做了母亲,那一瞬间,季安澜的脑袋晕的厉害。她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把小孩生下来。
如果她这一生注定孤独,那么至少还有这么一个血亲陪伴她。那是她的孩子,与包括齐家明在内的任何人无关。
在肚子开始显出来的时候,安澜申请了休学手续,校方把她的退学事宜报告给她的养母,季仲嫄打电话过来,语气依旧冰冷如常
:“安澜,你是聪明人,不要干傻事,乖乖回去念书才对你最好。”
季仲嫄等了十秒钟,始终没有得到安澜明确的回答,她的耐心有限,在挂下电话之前,她最后说道
:“回不回去随你便,做不做季安澜也由你自己选。”
这是季仲嫄最后对她说的一句话。隔天安澜就搬了家,她们这对名义上的母女此后再也没有相见。季仲嫄终于看透了自己的这个养女,到底还是被孤儿院的那位女院长说对了,光是漂亮有什么用?只为一个“情”字伤的不能自已,不是福薄是什么?季仲嫄失望至极,这是她人生里少有的,最大的败笔。这样的败笔不见也罢。
另一边,季安澜倒是开始正儿八经的过起了一个准妈妈该有的生活。那是安澜最为沉静的一段时光,她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白天里她去给同一片街区的小孩子当声乐家教,晚上得了空则是念大段大段的安徒生童话给肚子里的宝宝听。
孩子是早产儿,呆在保温箱的费用几乎花光了安澜的全部积蓄。安澜看着小婴儿躺在自己身边颇感无奈,她甚至渐渐有点理解了当初抛弃自己的生生父母,既然提供不了她一个健全的生活,何必把她带在身边。
安澜后悔了,为她糟糕透顶的人生。与此同时她对季安铭的思念也与日俱增。这就好像是一个太久没有果腹的人对食物的渴求超出常人那样,季安澜开始无时无刻不怀念着记忆里的那个少年。
20岁的安澜开始抽烟,酗酒。这世上已经没有令她聊以安慰的存在了,她能抓住的唯一一丝自在便是吞云吐雾的那一瞬间,整个呼吸道弥散开来的浓烈的甘草味以及大脑被酒精麻痹后片刻的迷离。
这是季安澜最好的年纪,可是她却做着最坏的事。并且心甘情愿。
这样一直等到孩子四岁,季安澜靠着在乐队里担当小提琴手的微薄收入勉强度日。然而似乎连老天也注定把她逼到绝路一般,因为宿醉后迟到了一场演出,她连这份糊口的工作都丢失了。
被解雇后的季安澜冒着雨一步步走到家中,她的浑身冰冷。开了门,孩子就睡在卧房里,她悄无声息的走上前去,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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