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的艰难爱情》第61章


但是——世间最令人咬牙切齿的,便是‘但是’这两字,千算万算终究敌不过天算,我的如意算盘还是被砸成了粉末。
今日里,那盏连月来孜孜不倦燃烧着我灵力的结魂灯终于大放异彩,妙镜魂魄的修补至此大功告成,同时意味着,本上神我海阔天空的美好生活指日可待。是以,我顶着锅盖拉上仍在闹脾气的帝俊,简直有点迫不及待地将那魂魄小心注入妙镜体内。
“你、你、你……”这是妙镜醒来时蹦出的第一句话。
我故意顺着她颤巍巍的手指将自己上下端详一番,挑了唇角戏谑道:“我、我、我什么?”
她的眼圈立刻红了,面白如纸,只低了头不言语,像是被抽掉了水分的大萝卜,皱巴巴的,再也水灵不起来了。
看着妙镜此副鬼样子,我知她是为了什么,心底也兀自将从前之事掂了一掂,发觉却也不再讨厌,遂伸出五爪在她眼前晃两晃,朝她笑了笑:“这孩子,莫不是是被本上神的美貌给吓傻啦?”
难得她却不笑,却突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直觉中我十分想错开身来,但眼下挺着个大肚子,身子实在不大利索,只得咬了牙,生生受了这一跪。
四周顿时一片静默。
我的心底萌发丝茫然,本是怀着期待的心情要救醒她,可这厢见她醒了,就这么活生生地跪在我面前,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墨……九天娘娘。”倒是妙镜先开了口,她说:“对不住。”
我一听,很是感触。
自己虽称不上什么深明大义的神仙,但不知是不是感同身受的缘故,在这一桩事里,我竟是万分理解她的。就算初初知晓被她所利用背叛时略生出的愤怒和薄怨,在听到她于生死的关口对帝俊的那番剖白后,也消失殆尽。
或许旁人不了解,但我却是清楚不过。情爱它实在是件复杂难解的东西,在那个当下,换作是我,也定会作出同妙镜一样的选择。
思及此,我深叹一口气走到她面前,缓缓蹲□子,与她平视:“妙镜,这一跪我既然承下来,便就是原谅你了,从今往后,让过去的种种不快皆随风而去罢。”
妙镜微微动了一下,抬起头来的时候泪盈于睫,满眼尽是亮晶晶的水花。
不用说她,我也委实被自己感动了。连圣人都会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没想到不过一次涅磐而已,自己的思想觉悟竟已一下鱼跃于圣人之上。善了个哉!
“不过……”我伸手将她拉起来,眼神暧昧地似笑非笑道:“这算不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嗯?”妙镜胡乱擦了把脸,愣愣地看着我,半晌才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妹子,不用赴汤蹈火,替我把这水月镜花的幻境解了就行。
喜滋滋地才要开口,妙镜嘴里却突然‘呼啦’一声,整个人踉跄数步。
紧接着,数滴热液飞溅到脸颈,我一惊,伸手一摸,险些失声叫了出来,是……血!
我大惊失色,忙伸手去探妙镜的手脉,有个黑影却更要快,从我身侧径自而过,那衣摆轻轻擦过我的,竟迅速得近乎决绝。
恍然回过神,我往前看去,但见帝俊已把妙镜搂进怀中,微蹙的眉眼渗着丝沉痛。
他紧紧抱着妙镜,低声道:“她因先前背叛天庭,造下孽障,是以损了功德与修为。加之她只是个镜灵,修为本就不高,这一损足可让她形神具毁,即使是用结魂灯修了魂魄也难以救得回。”
我浑身一震,怔怔地望向妙镜,她躺在帝俊怀里虚弱地喘着气,嘴角的血,红得像是黄泉路上一簇簇开得热烈的曼珠沙华。
只是,花终究会败,而开得越美,败得越快。
“我……还有多久?”妙镜低喃着,音量已微不可闻。
帝俊擦着她嘴边不断涌出的鲜血,悲伤地凝着她,答道:“半盏茶。”
“果然……”她因痛楚蹙紧眉眼,然后红了唇瓣又苍白地笑笑:“这本便是我应得的报应,只不过是来得晚些罢了,活了这么多年也忒腻歪,死了或许也算得上件好事。”
妙镜道出这番话时,语调极平缓,仿佛自她口中说出的只是今日的天气一般稀松平常的事。
我心下一恸,俯□子握住她的手,悲酸道:“莫要胡说,你好歹是昆仑镜的镜灵,只要镜子不破损,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回镜里重新修行罢了。我们做神仙,最不差的便是时间了,就算花上个数十万年也无妨,终归能再度修出人形来的。”
凭良心讲,这话实是想要抚慰妙镜,天威难测,岂是我等可以预料,但为了让她相信,我挺着胸脯端正着脸,说得一点也不含糊。
“唔……”妙镜胸口剧烈起伏,却仍是不自觉将我的手紧紧握住,吃力道:“你不要难过,在决定做这一切时,我便已为今日做好了准备……墨香,能在死前再见到你一面,能亲口与你说声对不起,我已经很圆满,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我垂着眉,心里一阵发苦。
她捏捏我的手,轻声道:“从前我每日都在怨恨,狠九天玄女对主上那般无情残忍,后来因果造化让我将你伤害了一回,也算是误打误撞替主上出了口气。墨香,输给你,我输得心服口服。”
我顿了顿,下意识地抚摸了那高高隆起的肚子。
仔细算来,怀胎已八月有余,约莫近期就要临盆了吧。
涩涩地咧开嘴,我摇摇头苦笑道:“我们之间何来的输赢,所求之人本就不一样,如今看来,你我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妙镜猛地一颤,面色苍白如纸,随后又怔怔地看向帝俊。
帝俊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幽幽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阴冷又残酷,眸中流光里竟隐约闪过一缕杀伐之意。
他狠狠将妙镜往我怀里一推,僵直了身子站起来,快步朝门外走去。
什么条件还耍孩子脾气,我气急败坏正要叫住他,妙镜却伸手将我一拦,一边咳一边涩笑道:“让他去罢,我正好想同你说一会子知心话。”
我长吁一口气,好不容易控制住心中的怒火,双眸含了五分温柔望向她。
妙镜踌躇地盯着我的肚子大半晌,眼神黯了黯:“墨香,你真的不能……爱上帝俊么?”
我愣了愣,忍不住笑出来,遂拍拍她的手背,缓声道:“若爱一个人能够选择,我也情愿爱上帝俊,可你也许都将爱想得太过容易了些,哪能那么轻易就爱上一个人呢?”
她闻言也怔了怔,突然低头自嘲一抿嘴:“是啊,情爱这种事情,哪能这般容易呢……原是我自私了。”
再抬起头时,她业已换上了释然的神情,执起我的手浅浅一笑:“下次见面不知又是何年何夕了,墨香,你要保重。”
我点点头,也回她浅浅一笑:“保重。”
她眼梢微微一抬,视线越过我的肩膀望了一眼远处的帝俊离去的方向,眸光平整。而后,全身忽地化为一线魂光,毅然钻入了昆仑镜。
四周安静得似乎有点过份。一阵穿堂风吹过,带着桌案上的宣纸呼啦啦地响。
我瞧了瞧她方才躺着的地方,有些怔忡,有些恍惚,那里如今只剩下一滩暗红的血迹,与一面闪着寒光的昆仑镜,生生刺痛我的双眼,又拔凉拔凉,幽幽地直浸入人的骨髓里。
这样其实也好,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省得继续再受那情爱的折磨。如今投到那镜中去炼化,总还有个重新开始的可能。
拾起昆仑镜走出门去,发觉外头已经飘雪。天地一片寂静,只有簌簌不断的棉絮,似霜似露。视线到处,一抹玄黑挺拔的身影,纹丝不动地于树下背手而立,墨发与肩头上早已积一层厚厚的白雪,黑黑白白中交织出一片灰蒙蒙的色调,看起来竟显出一种悲怆的决绝。
我不忍再责怪他,只得慢慢走过去,停在他身后,轻叹一声:“你明知她的心意,却连送她最后一程也是不肯么。”
“天下万物的来和去都有他的时间,送或不送又有何区别?”
我的脸顿时黑了半边:“人在被爱的时候总是不懂珍惜,总是一次次的伤害爱你的人,因为无关痛痒,所以肆无忌惮。帝俊你说说,这是什么一个道理?”
帝俊身形一顿,终于,他回身迎上我的眸,眼睛里漆黑如墨。那种黑,就犹如一个空洞,没有任何光彩,每一寸光线都似乎被他吸了下去。他淡淡道:“那么你呢?说说看,你伤我,又何尝不是肆无忌惮?”
“……”耳闻这句话出口,我当即便愕然了,不晓得此情此景下,自己当说些什么话方才算应景,只得静静地瞅着他。
心中却有隐隐几分了然。
若之于昊辰,我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最后落得一场心伤;之于昊天,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注定一段辛酸荒唐;那么之于帝俊来说,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到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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