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座》第38章


“你懂规矩么?冰块要单收钱。”酒保翻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等我赢了钱再付,不加冰块你们那么难喝的酒怎么入口?”新来的客人皱了皱眉头。
“不要装大人,没有钱就没有冰块。小家伙,你懂?”酒保说。
“好吧,一杯粮食酒,斟满一点。”新来的客人抓了抓浓密如狮鬃般的褐色头发,无可奈何地放弃了冰块。
粮食酒放在他面前的桌上,他端起来,小小地抿了一口,满意地吐出一口气,转向身边的男人,“你好,我叫昆提良。”
在这种地方昆提良确实显得有点嫩,他大约十四五岁,身量接近成年人了,上唇却还有一层未褪的绒毛。
乌鸦般的男人并不看他,把一枚银币扔给酒保,“给他加些冰块。”
“嗨!嗨!这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想要些冰块。”男人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起伏。
“我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喝了很长时间的酒。”昆提良喝着自己粗劣的粮食酒,耸耸肩,“有些烦心的事情?要人帮忙么?我看你的样子像是个上等人,东方区不熟?我年纪没有你大,可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很多事情我可以为您效劳,比如,女人什么的。”他扮作一个拉皮条的老手,眨了眨眼睛。
“来找个朋友。”男人淡淡地说。
冰一块一块地加进了昆提良地杯子里,昆提良急忙喝了一大口,迫不及待地享受这份凉意,这个地下赌场这是太闷热了。他好奇地打量对面的男人,不明白为何在这样的地方他居然能穿的那么严实,却一丝汗都不出。只有在他这个角度才能看清男人的脸,那是一张白如象牙的脸,俊美的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述,甚至超越了男女的界限。一瞬间昆提良觉得有点目眩,看不清男人的脸,或者说。。。。。。不敢看。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人的美逼退。。。。。。居然还是一个男人的美。
“找女人?”昆提良问。他在心里盘算着这样的男人或者根本不需要找女人;如果这男人把帽子摘下来,整个赌场的女招待都会凑过来。
“不,可能是男人。”男人随口说着,低头摇晃酒杯,看着半透明的冰块在血一般殷红的酒液里漂浮着。
昆提良做出豪爽的样子:“总之今天我们谁也回不了家,也没有别的事情打发时间,为什么不试试手气?或许今晚的幸运之神附在你的身上。”
“赌博?”男人低声问。
他的声音很好听,略显低沉,只是完全听不出声音的起伏,刚谈不上喜怒哀乐。昆提良斜眼上下打量他,而后凑近去压低了声音,神色诡秘,“如果有八成的赢面你也不想试试?我有机会让你的钱今天翻个倍。”
“赌桌上不会有八成的赢面,你永远只有一半的机会。”
“只要有足够的钱和胆子,你甚至会有十成的机会。如果你没有胆子,那么就算神的手帮你扔骰子,你也一样会输!”昆提良的语气里透着十足的鄙夷。
男人侧过脸,饶有兴趣地看着昆提良。昆提良高挑健硕,披着一件棕色的厚绒长衣,大概是因为热,只套了一只袖子,另外半边搭在肩膀上,一只手从长衣里伸出来一把抓住盛粮食酒的酒杯,衬衣袖子挽了起来,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像是一条小公牛的后腿。他面容英挺,棱角分明,像是农庄里出来的俊小伙子,略显落拓,不过神色还是洒脱骄傲的。
昆提良也看见了男人的眼睛,他从来没见过别人有那样的瞳色,深红色的,就像新酿的葡萄酒。很美,但是叫人不敢久看。
男人点点头:“有道理,为什么不试试呢?”
“我把保证赢钱的办法教给你,赢了我要三成。”昆提良挑衅似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出价,面对这样一双眼睛挑衅很不容易。男人的眼睛水池一样深,不见底。
“不,赢来的钱我给你一半,输了都算我的。”男人说。
昆提良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有这么好的事。
“告诉我你的办法。”男人自顾自地饮酒。
“很简单,跟别的赌徒比胆量。”昆提良凑过去,把声音放得极低。这时候酒保在远处皱眉往这边看了一眼,围聚在赌桌边的男人到有一半也在同时扭头看向昆提良和那个男人,这一瞬间他们默契之极。就像是以一百头狼组成的狼群在同一个瞬间扭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但昆提良没有注意到,他得意地跟男人讲着他的发财秘诀:“赌骰子,只押单双,第一次下注一个金币,赢了就收手,如果你输了,也不要紧,再下注两个金币,如果这一次你赢了,那么你就赚一个,如果还是输了,下一次下注四个金币,又输了,再下注八个金币!每一次下注的数额都是前面的两倍。除非你的运气真的差到极点,否则连开四次单双,你总不会都输。你输的机会只有十六分之一,你懂数学么?你懂数学就会明白。十六分之一的输面,十六分之十五的赢面!”昆提良眼睛里闪着得意的光,像是已经看见了三十枚金币堆在自己面前。
“这样无论如何只能赚一枚金币,你无法翻倍赚钱,而且,需要无穷的赌注作为支撑,如果你运气不好一直输,最后没有赌注了,你就一无所有。”男人说。
昆提良挠了挠头,对方显然很清醒,看穿了他的小把戏:“好吧,确实赚不多,不过我看你的钱袋已经很满,这样赌总能赢,玩玩消磨时间不好么?”
“消磨时间很好。”男人把一个沉重的钱袋放在昆提良面前,“你是个聪明的男孩,从现在开始我雇佣你为我赌博,薪酬是赢来的钱的一半。”
昆提良打开钱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钱袋里满满的塞着数百枚金币。这男人带着一笔堪称财富的钱来这个小小的地下赌场消磨时光?但他转瞬就兴奋地蹦了起来,猛地抓住钱袋,这是他一生都在期待的好运气,也是今天就是他扬眉吐气时来运转的时候!
“您不跟我一起去么?先生。”昆提良看着男人一动不动。
“不,我还想喝一些酒,记住,这种赌法绝对不能输,所以,如果你缺赌注就再来问我要。”男人啜饮这杯中血一样的液体。
【5】。意外入局·
两个人一前一后闪进台伯河堤岸上的下水渠中,他们穿着黑色的斗篷,斗篷上垂下的风貌遮住了他的脸。
落日在云中隐现。它露出云层的时候,融金般的光洒落在台伯河上,波光粼粼。它正和云层一起坠落,天快要黑了,河水哗哗地流淌。荷枪实弹的治安官们在河两侧的路上巡逻,他们已经这样巡视了几个小时之久,没有任何行动,也没有一刻离开自己的位置。
水渠里,独自等待的人靠着湿润的墙壁,旁边就是一盏黑漆的铁皮壁灯,灯罩上的几块玻璃碎了,煤油的火光豆粒般大。他从斗篷里取出一只手卷的纸烟,在煤油灯上点着了,默默地吸着。烟卷燃烧的红点在风帽下闪灭,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个生前迷恋烟草的孤魂。
背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两个穿黑氅的人大步走近。等待的人把烟卷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碎。三个人一前两后,逆着水渠的流向去向更幽深的地方。他们走得沉默有节奏,像是深山里苦修的修士们走在去往山间教堂的路上。
水渠散发这骚臭味,水上的风有些冷。
“怎么回事?异端审判局知道我们今天会在这里做交易么?”刚才抽烟的人问。
“还不清楚,他们一直没有动静,只是封锁了东方区。”进来的两个人中,一个人回答。
“指挥的人是谁?”
“我们的人看见了晨雷,那么出动的应该是异端审判局副局长李斯特。”
“猩红的李斯特么?”抽烟的人幽幽地说。
“但是外面的情况非常不好,大人,我们最好尽快撤走,现在通行起来安全的道路只剩水渠了。但是台伯河的河面也封锁了,这等于把水渠的出口也封上了,我们来这里冒了很大的危险。”
“你们知道今天晚上有多少钱在东方区交割么?”抽烟的人说,“八千磅黄金,这笔钱足够买下一个中型城镇,这是我们整整一年无数信徒交付的十一税。如果这笔钱不能在今天交割完毕,我们的兄弟姐妹在未来一年内就没有钱用,支持我们的银行家门也会斥责我们失信,损失不可计算。必须交割完毕再离开,即便为这件事死人。”
“是的,大人!”报信的人急忙低头,“但是交割手续遇到了一点麻烦……”
“什么麻烦?”抽烟的人一惊。
“在石竹街的那个交易所,有个陌生人挤进来下注。”
“陌生人?”
“好像是个叫昆提良的孩子,十四岁,是东方区街面上的一个混混。”
“是异端审判局的探子?”
“不,看起来完全不可能。他只是想在赌桌上捞点钱,好像并不知道赌场是我们交割钱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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