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曾遇见你》第112章


“我要去见太后娘娘。”学不来他的请君入瓮,总做得了釜底抽薪。
我并没有跨出王府大门,因为原随早早地立在门口。“娘娘,您身子不好,应多在府中静养。”
风静默吹拂着,眸子微寒,唇角却是挂着丝丝凉薄笑意,声音出奇的温柔,像罩着轻纱的梦,像笼月的流水。“原总管这是要限制我出行的自由么?”
他隆袖垂首,无波无澜,谨声道:“这也是为娘娘着想。”
新仇旧恨,心间刻骨恨意澎湃不已,我一咬牙悉数吞咽,微笑道:“我这就回去静养。”
秋日晴方好,阳光明媚,以静养心,未必不好。
午间小睡片刻,迷蒙间睁眼时,却发现冥柔站在我床前。我一惊疑似梦境,再仔细看时,确实是冥柔。
“梦蝶姐姐,”冥柔怯怯地唤我:“听说你最近身子不适,所以我今天特地求了娘,就想着来看看你。”
我微微一笑,向她招手,示意她坐我身旁。握了她的手,略有丰腴,再细看她容颜,点点羞涩,片片红晕。清明的眼眸中已然没有了昔时的桎梏与烦扰。
“柔儿,你气色很不错。”我想起了梦舞,不知道她现在何方。人生的际遇很难预测,从苦到甜,由甜至苦,都是眨眼之间的变幻,就像做了一场梦。
她伸手碰了碰我微隆的腹部,欣慰笑道:“姐姐,一切都会好的。”她欲言又止,终而喜悦道:“你都不知道翳哥哥有多期待这个孩子。”
“他跟你说的?”我依旧笑着问她,感觉脸部的肉有些僵硬。
“我听他对我娘说的,他一直将我当成是小孩子,才不会对我说这些。”冥柔对着我呱唧着,突然恍然大悟,取笑我:“姐姐你在套我话呢!你怎么不自己问翳哥哥,他到底有多重视这个宝贝。”
垂了眼睑,我心难堪,哪里敢问他,只怕问了不仅是难堪,更有血淋淋的伤痛。抬眼时,对上冥柔和软明亮的眸子,不同于冥翳的深沉如海,可是我现在才发现,他们兄妹是如此的相似。
我想起了后花园暗门后隐藏的那个女子,那个被火毁掉容颜的女子,她应该就是宫中废墟下原本早该消失的亡灵,冥柔的生母——瑜夫人,确切的说,也是冥翳的生母。
一切原本困扰我的谜题在刹那之间迎刃而解。我终于明白,为何冥翳对王后感情冷淡,为何他将冥柔视若珍宝。而王后呢,她在冥柔药中下毒,只是不期望看到兄妹相认的局面罢了。她或许是聂氏家族的女儿,或许权欲膨胀,可是我知道,在她的心里,她是真正的爱着这个并非自己骨血的儿子,她每每提及冥翳时的眼神,那是一种母亲的眼神,只要是做过母亲的人,都知道那种眼神的含义。
聂重华,她的名字。重华,功德相继,累世升平,这样的名字,该是有着怎样心性的女子?寂寂深宫,独守着高处不胜寒的凄凉,对镜自伤,看红颜老去。她错了么?如果是错,大约就错在不该嫁与帝王之家;如果是错,大约是不该将别人的孩子当作了亲生,母爱融进了血液,便再难分出你我。对瑜夫人的陷害,以及宫中那场大火,她想保住的不过也就是这个孩子,至于夫妻之情,哪里还有情?
偷来的,终究会付出代价,只是,这代价实在太大了。为了这个儿子,她殚精竭虑,到头来被这个儿子亲手打破了谋划;为了这个儿子,她容忍着聂凤池与聂霜的死亡,而事实上,她心如明镜;更有甚者,为了北溟,危急之时将冥魅送上了王位,自己一生辛劳付诸流水,或许她更知道,两族之争,攘外必先安内。
她那般精明的女子,怎会看不出自己儿子在一步一步为她设下陷阱?是她始终心存侥幸么?虽无生育之恩,却有养育之情。
那么,夕颜呢,听冥爰羲王愤恨的语调,她在这个故事中又唱的是哪一出?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姐姐你在想什么?”冥柔推了推我的手臂,“眼神看得好远,都快把你拉不回来了。”
面前如花的娇颜,熟悉中夹杂着陌生,“你将是幸福的,苦尽甘来。”这句话,我斟酌回旋在心底,没有吐出来。那么我呢?所有粘在这张网中的人呢?委屈与不甘咽下去,喉间弥漫的就是极不舒坦的疼痛。
不甘,果真是世间最痛的一种。
到底意难平!意难平!咬碎了牙和着血吞,纵然逆水行舟,也要有拼着一败涂地的决绝。爨梦蝶,你本不是悲天悯人的主,自己手上又不是没有沾染过血腥,即使想洗也是洗不掉的,美丽掩藏下的狠毒不可或缺,现在美丽憔悴了,何必还死守着一池波澜不惊的水。
累了,不能再和他掩藏了。
第五十一章 何如当初莫相识(三)
“柔儿,你到过新雨宫背后的一丛废墟么?”我直了身子,嘴角上弯,有了弧度,权当是笑意了。
“废墟?”冥柔无害地摇头,问我:“新雨宫背后有什么废墟?”
女人的心,到底有多狠?我揣测着,难以下定论。
“听你翳哥哥说,那座废墟原是你父王最宠爱的瑜夫人的宫殿,可惜,被她自己以一场大火毁了去。”我觉得自己很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恶毒地看着清秀水嫩的猎物近在眼前。
冥柔微微一愣,不自觉地喃喃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奇心是人最大的本能之一,也是最害人的本能。我故作迷蒙,竭力搜寻记忆,“听说,瑜夫人和他人有染,被你父王亲眼撞见,羞愤之下选择自焚,整个宫殿数十人葬身火海。”
“真可怜。”冥柔蹙眉,转而笑握我的手:“宫中的女人,谁对谁错哪里说得清楚。”
“只可惜父母之过累及子女。”我深深地凝望着面前这个女孩子,和我的梦舞差不多大,心下里还是生出了几分不忍。冥柔的个性,我比谁都清楚,像一只悲伤的刺猬,拔掉了刺,是血肉的脆弱。即便她今日走出了昔时的阴霾,她骨子深处的自卑依旧根深蒂固。
她终于敏感地察觉我眼神中隐藏的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愣愣地有些不安地试探我:“姐姐你想说什么?”
“瑜夫人死时有个女儿,据说交给了她要好的另一位夫人抚养,这个女孩儿出生在七月十五,和你同一天生辰。”我笑着,将她的刺插进了她的血肉里。
隐藏在人心底无法感知的东西,一旦被挖掘出来,就会产生强烈的震撼效果,甚至会让人遍体鳞伤。如同杀人,趁别人不备,或者松懈的时候下手,必然一击致命。
冥柔已经无法对我言语,她只是怔忡着,目光有些涣散地望着我。
“其实这个孩子不被人喜爱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的生辰,而是因为,她是瑜夫人与那个私通的男人的孩子,一个让王室蒙羞,但又必须遮羞的孩子,只能这般卑微地活着。”我明明知道这不是事实,可是居然放任自己义无反顾说将下去。
冥柔的脸变得愈加苍白,这样的苍白不是一出生便有的苍白,而是辉煌过后,抑或是幸福之后的苍白,很致命。
“你骗人。”她大眼无神地反驳,可惜对我没有杀伤力。
我想,我也疯了,疯到有些丧心病狂,捡着他的重要狠命地往下踩。
“也许是你翳哥哥骗人,不过你可以亲自去问他,他纵然骗我也断不会骗你。”我不怀好意地强调着,然后吩咐门口的青莲:“送冥柔公主回宫。”
对他至亲的伤害当是比对他本人伤害更为有力的报复吧,看来,我从来也不是省油的灯。咬了唇,再度让人尝到血腥的味道,竟觉得有些甜,这唇上的伤,新的旧的,一层又一层,何时该到尽头?
每每与他相逢,总是在黄昏,暮霭氤氲,夕阳显现,人的心情在这个时候最为释放,悲伤的,屈辱的,愤怒的……就像此刻的冥翳,裹挟着熊熊燃烧的怒火奔腾至我身前。
“啪!”他就像是一头窜出森林的野兽,毫不留情地顺手给了我一巴掌。
血顺着嘴角蜿蜒而流,却已感觉不到痛,痛到麻木还能有比这更痛的么?阿珊娜想靠近我,却被他一声怒吼:“都给我滚出去!”
我站得直直的,从来没有这般直,可是低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微隆的腹部,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也很滑稽,生旦净末丑,原来,我一直拥有的就是这最后一个丑字。
“出去吧,顺带把门带上。”我看着阿珊娜迟疑担忧心疼的眼神,对她挥了挥手:“你怕他把我打死么?”
死了不是很好,我讪笑着,从不屑以死逃避的我,居然也懂得了死亡的妙处,真好。阿珊娜与青莲默然僵直地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室中只剩了我与冥翳,我笑着,他暴怒着,眼中是要将我烧为灰烬的绝然。
“能见着王爷四季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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