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佣兵团》第42章


我用手指掰动渡鸦的眼皮。他呻吟一声,猛地睁开眼帘。我瞥见那两个放大的瞳孔。脑震荡。该死!
搜魂迟疑地看了看两位同伴,然后慢慢转身面对我们。
三名劫将逐渐逼近。他们身后的吊男虽然只剩最后一口气,但依旧吵得要死,可是,我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我觉得膝盖发软,却还站起身面对自己的末日。
我的生命不该如此结束。这可不对头……
他们三个站在对面,死盯着我。
我瞪视回去。除此以外也没别的办法。
好汉碎嘴。至少够胆色跟死神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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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都没看见吧?”搜魂柔声问道。我觉得好像有只冰冷的蜥蜴沿着嵴梁骨往下爬。方才与铁汉搏杀时,风暴使的一名部下连声怒吼,用的就是这种声音。
我摇了摇头。
“你刚才忙着跟铁汉搏斗,然后一门心思替渡鸦疗伤。”
我无力地点点头。我的膝盖像是两坨果子冻,要不然早就撒腿逃跑了。当然,要真干出那种事来,可就蠢到家了。搜魂抬手一指,又开口说:“把渡鸦抬到风暴使的毯子上去。”
我又推又哄,好不容易扶起渡鸦走向飞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些什么,但还算老老实实让我领路。
我有些担心。虽然表面看不出任何伤痕,可他的表现不太对劲。“把他直接送到我的医院去。”我说这话时根本不敢看风暴使的眼睛,音调语气也出人意料的尖细,听起来活像只跳蚤。
搜魂让我坐上他的飞毯。我心理一百个不愿意,跟要上屠宰场的肥猪差不多。他可能会玩花招。要是我从天上掉下去,他就再也不用操心我的嘴巴够不够严了。
他也走到飞毯跟前,将血淋淋的长剑扔到上面,自己找好位置坐下。毯子飘向空中,朝天梯上声势浩大的战场飞去。
我扭头看了看静静躺在草地上的那几具尸体,被无处发泄的羞耻感闹得焦躁不安。这种做法肯定不对……但我又能怎么办呢?
有种仿佛黯淡星云的金色物体在遥远夜空闪现,继而飘进一根沙岩石柱投下的阴影。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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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龙无首的叛军士气愈发低迷,被团长引入陷阱,惨遭屠戮。只是由于人数太少,外加过于疲惫,佣兵团才没把叛军彻底赶下山峰。志得意满的劫将们也没能提供多少帮助。要是再多一个后备营,再来一次巫术攻击,我们肯定大获全胜。
我把渡鸦安置在最后一辆赶赴南方的大车上,在撤退途中替他疗伤。他肯定要一连好几天迷迷煳煳晕头转向。照顾宝贝儿的责任自然落在我肩上。这孩子是一味良药,对治疗再度撤退引发的沮丧很有帮助。
也许她正是用这种办法回报渡鸦的慷慨大方。
“这是咱们的最后一次战略后退。”团长向我们保证。他不肯说这是撤退,脸皮又没厚到把它说成向后方进军、收缩阵线,或是其他官样文章。他没提除非大战结束,否则我们无路可退。查姆的沦陷意味着帝国的死期,而且几乎肯定会结束这段编年史,给黑色佣兵团的历史画上句号。
安息吧,自由佣兵团的最后一支。你是我的归宿和家庭……
在泪雨天梯上没向我们透露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我们耳中:另外几支叛军也从北方开来,正在想我们撤退路线的西侧挺进。沦陷城市的名单很长,就算考虑到这些报告肯定有夸张不实之处,也难免令人灰心丧气。吃了败仗的士兵经常高估敌人的实力。这样做有助于恢复他们的自尊心,免得落入自卑的泥沼。
我跟老艾并肩走在平缓漫长的南侧山坡,朝查姆北方的肥沃农田前进。我忽然说道:“下次没有劫将在附近转悠时,你给团长透点口风怎么样?跟他说,从现在开始,让佣兵团跟搜魂划清界限不失为明智之举。”
他用奇怪的眼神瞟了我一眼。老伙计们最近经常这么看我。自打铁死后,我一直喜怒无常,闷闷不乐,也不爱说话。当然,即便心情最好的时候,我也不是团里的开心果。心理上的压力碾碎了精神。我不敢采取以往惯用的宣泄通道——编年史,生怕搜魂发觉我写的东西。
“咱们最好别让外人觉得佣兵团跟他走得太近。”我补充道。
“那次出了什么事?”到目前为止,人们仅仅知道个梗概。铁汉被杀,吊男牺牲,普通士卒中只有渡鸦和我活了下来。所有人都对故事细节有着近乎病态的好奇心。
“我不能告诉你。但你去跟他说。等下次劫将不在周围的时候。”
老艾心里打着算盘,结论想来跟事实相去不远,“好吧,碎嘴。包在我身上。你自己小心。”
我会小心的。只要命运允许。
那天我们接到消息,东方连传捷报。叛军防御阵地崩溃的速度,几乎跟我方进军速度一样快。也是在那一天,我们听说北方和西方的全部叛军主力停止休整和征兵,四支大军向查姆扑去。在高塔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阻碍。也就是说,只剩下黑色佣兵团和聚集子啊它周围的残兵败将。
大彗星高高挂在天上。每次时局巨变,这个邪恶预兆从不落空。
结局将近。
我们继续撤退,赶赴跟命运的最后一个约会。
我必须记下与铁汉有关的最后一个细节。那是在距离高塔还剩三天路程的地方,涉及到一场迷梦——跟我在天梯上经历的金色梦境完全一样,也许根本就不是梦。它向我保证:“我的信徒毋需惊恐。”然后又让我看了一眼那张令血液凝固的娇颜。金光旋即消散,恐惧卷土重来,没有减少分毫。
日子一天天过去。漫漫路途被抛在身后。丑陋的高塔隐隐出现在地平线上。夜空中的彗星也愈发明亮。
第六章 夫人
大地慢慢闪现泛着银光的绿意。黎明将火红光羽洒在筑有围墙的小镇上。太阳腹膜晨露,金光点点在城垛闪亮。雾气渐渐缩进山谷。号角声宣告夜岗结束。
副团长手搭凉棚,眯起眼睛向下张望。他厌烦地咕哝两声,扭头看着独眼。小个子黑人点点头。“时辰到了,地精。”副团长冲身后说道。
森林里的弟兄们行动起来。地精跪在我身边,探头朝田野张望。他和另外四个人用围巾裹住脑袋,打扮得好像贫苦的乡下女人。木扁担上挂着摇摇荡荡的陶罐,武器都藏在衣服里。
“上,门已经开了。”副团长说。他们沿着树林边缘往山下跑去。
“妈的,又能干这种事感觉可真好。”我说。
副团长咧了咧嘴。自打我们离开绿玉城,他就很少微笑。
下面那五个男扮女装的家伙借着树荫溜向大路旁的清泉。已经有几个乡下女人出来打水了。
估计我们不会在门卫那儿遇到什么麻烦。这座镇上有很多陌生人,难民和随营人员到处可见。驻军很少,纪律松懈。叛军不可能料到夫人会袭击这种偏邦塞外的小镇。它在全局战略中没有任何意义。
只不过,十八盟会中的两名法师驻扎在此。他们跟叛军战略息息相关。
我们已经在树林里潜伏了三天三夜,密切注意镇上的动静。刚被提拔进入盟会的飞羽和陌路正在这儿度蜜月,准备随后赶往南方,参加对查姆的总攻。
一连三天。一连三天挨冻受寒,不能生火,没有热食。一连三天凄凄惨惨,但心气儿却飙升到这些年的最高点。“我系那个咱们该动手了。”我提议道。
副团长打了个手势。几名同伴紧跟着那五个人摸了下去。
独眼说:“想出这招的家伙,可真有一套。”他很激动。
我们都一样。各显神通的机会终于来了。我们之前干了五十多天苦力,在高塔周围修筑防御工事,准备应付叛军的围攻。那五十多个夜晚,我们都被即将到来的战斗闹得夜不能寐。
又有五个人潜下山去。
“有一群娘们走出来了。”独眼说道。弦儿绷得更紧。
女人成群结队走向泉水。除非我们插手,这股人流一整天都不会断绝。城墙里面没有水源。
我觉得心头一沉:潜入小队开始朝山上的小镇走去。“做好准备。”副团长说。
“松松筋骨。”我提出建议。活动腿脚有助于缓解紧张情绪。
不管你当了多久的兵,每逢战事临头心理总会被恐惧填满。出来混早晚都要还,这种感觉挥之不去。每次开打前,只有独眼坚信勾魂簿上没有自己的名字。
潜入部队捏着嗓子跟乡下女人们打招唿,顺顺当当来到镇门。这里只有一个民兵站岗,那人是个修鞋匠,此刻正忙着往一支皮靴的鞋跟上钉铜钉,长戟放在十步以外。
地精匆匆忙忙跑出镇门,双手在头顶一拍。一阵霹雳响彻乡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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