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佣兵团》第44章


地精又提前料到了独眼的把戏。
独眼发一声喊,跳起来破口大骂。他的帽子打着转,黑烟从鼻孔喷出,喊叫时嘴里直冒火。
地精那副欢唿雀跃的样子,就像食人族面对一顿上好的人肉。他用食指画出圆圈,淡橙色光环在空中闪烁。他把这些东西扔向独眼,套在小个子身上。地精像头海豹似的叫唤两声,套圈开始收缩。
独眼连声怪叫,化解了这些光环。他双手做出投掷动作,褐色的球体飞向地精。它们子啊空中爆炸,放出几团蝴蝶,朝地精双眼扑去。地精做了个后空翻,在草丛间慌忙逃窜,犹如躲避猫头鹰的小老鼠;同时还没忘了施展出反制法术。
空中生出花朵,每朵花都长着嘴,每张嘴都生有海象似的长牙。这些花朵用獠牙扎穿蝴蝶翅膀,满意地大嚼蝶身。地精笑得满地打滚。
独眼连声咒骂,一块蔚蓝色横幅从他嘴里喷出,银色文字彰显出他对地精的看法。
“别闹了!”副团长终于暴喝一声,“现在用不着你们把敌人招来。”
“太晚了,副团长,”有个人说,“看那下面。”
不少士兵正朝这边靠近。一身红装的士兵,号衣上还画着白玫瑰。我们连忙爬进草里,好似一群进洞的土拨鼠。
山坡上怨声载道,大都是威胁独眼,要他小心上刀山下油锅的下场。还有一小部分把地精也扯进来,谁让他参与了这场害我们暴露行藏的烟火表演。
一时间号角齐鸣。叛军拉开阵势,准备对这座山丘发动攻击。
破空之声突然响起。一道黑影从山顶掠过,带起的风势挂倒了沿途草丛。“劫将。”我低声道,随即探出头去,看到一张飞毯侧滑着拐入山谷。“搜魂?”我不敢确定。这种距离根本看不清是谁。
飞毯冲入密集箭雨。黄绿色雾气罩在毯子上,留下一道尾波,一度让我想起挂在天上的彗星。黄绿色雾气渐渐散开,形成根根丝线。其中有几根借着轻风飘向我们这边。
我抬头望去。彗星还挂在地平线上,像天神的弯刀。它已经出现了很长时间。我们几乎不再留意。不知道叛军是否同样熟视无睹。对他们来说,彗星是个天大的吉兆,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战役必定胜利。
惨叫声从下方传来。飞毯沿着叛军阵线掠过,在弓箭射程之外顺风滑翔。黄绿色细线完全散开,几乎肉眼难辨。惨叫声来自被细线碰到的叛军,雾气沾身的地方出现了骇人的绿色伤口。
有几条线似乎打定主意朝我们飘来。
副团长眼见不妙,“离开这里,伙计们。以防万一。”他抬手迎风指去。有根雾丝很可能斜飞过来,碰到我们。
我们匆匆忙忙跑了三百来米。那根线在空中徐徐蠕动,扭摆着朝这边飘来。它在追我们!那劫将凝神观望,不再理会叛军。
“狗杂种要杀咱们!”我喊道。恐惧把我的双腿变成了果冻。这个劫将为什么要让我们变成一场意外的牺牲品?
如果那是搜魂……但搜魂是我们的老板,我们的保护人。佣兵团都带着他的徽章。他不会……
飞毯猛然刹住,劫将差点滚落下来。它急速飞入近旁的森林,就此不见踪影。细线失去控制,随风飘落,消失在草地间。
“什么鬼东西?”
“我操!”
我转过身去,只见一道黑影正朝我们逼近,越变越大。原来是张巨型飞毯正迅速降落。毯子上探出几个脑袋。我们呆立当场,纷纷举起武器准备迎敌。
“是狼嚎。”我说。好似独狼啸月的吼叫印证了我的猜想。
飞毯落在旁边。“上来,你们这群蠢猪。动作快点,都上来。”
我开怀大笑,终于松了口气。来人正是团长。他站在飞毯边上手舞足蹈,像一头紧张的大熊。跟他同来的还有另外几名兄弟。我先把背包扔上去,然后拉住伸来帮忙的大手,“渡鸦,你这次来得可真是时候。”
“也许你更希望自己碰碰运气。”
“啥?”
“团长会告诉你的。”
所有人都爬上飞毯。团长狠狠瞪了飞羽和陌路两眼,便前前后后忙活着给众人安排座次,保持飞毯平衡。有个家伙独自坐在后面,看身量像个孩子,裹着层层叠叠的靛青纱布。它一动不动,只是间或吼叫两声。
我打了个哆嗦,“你到底想说什么?”
“团长会告诉你的。”渡鸦又说了一遍。
“好吧。宝贝儿怎么样?”
“挺好的。”咱们的渡鸦可真健谈。
团长坐在我身边,“坏消息,碎嘴。”
“哦?”我装出睥睨天下的派头,“有话直说,爷扛得住。”
“硬汉子。”独眼说道。
“一点没错。铁定当作早饭吃,赤手空拳打老虎。”
团长晃晃脑袋,“保持住这种幽默感。夫人要见你。一对一。”
我的心沉了几百尺,直接摔在地上。“哦。妈的,”我嘟囔道,“哦,该死。”
“嗯。”
“我到底干了什么?”
“你比我清楚。”
我的思绪急飞猛跑,仿佛一群耗子从猫咪身边逃开。顷刻之间,我已经汗透重衣。
渡鸦说:“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她几乎算是客客气气。”
团长点点头,“这是一次邀请。”
“才怪。”
渡鸦说:“如果你突然消失,她肯定很不乐意。”
我一点也不觉得踏实。
“有些人满脑子浪漫情怀,”团长责备道,“她现在也爱上你了。”
他们永远不会忘记,永远不会放弃。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写过那些浪漫小段了。“因为什么事?”
“她没说。”
余下的路程中,谁也没说话。伙计们坐在我身边,极力用老一套的兄弟情谊替我宽心。
回到营地时,团长突然开口道:“夫人让咱们把兵力补充到一千。咱们可以从北方带来的那些部队中征募志愿者。”
“好消息,真是好消息。”这件事值得好好庆祝。两百年来我们头一次得以发展壮大。肯定有不少散兵游勇希望把效忠对象从劫将换成黑色佣兵团。我们眼下正得宠,威望日隆。而且作为雇佣兵,我们的待遇在帝国军里是最好的。
但一想到必须去见夫人,我就兴奋不起来。
飞毯落在兵营里,众家兄弟围了上来,急于打听我们干得如何。各种谎言和逗趣的恐吓此起彼伏。
团长说:“你待着别动,碎嘴。地精、沉默、独眼,你们也是。”他指指两名囚犯,“把货送过去。”
其余同伴跳下去时,宝贝儿从人群中跑了出来。渡鸦冲她大吼大叫,但女孩全当没听见。宝贝儿三两下爬上飞毯,手里抱着渡鸦给她刻的玩偶。那东西穿了身精工细作的小衣袍,打扮得整整齐齐。她把玩偶递给我,飞快地比划手语。
渡鸦又吼了几声。我试图打断宝贝儿,但她一门心思要给我讲玩偶的服装。有些人可能觉得宝贝儿迟钝蠢笨,而且年纪尚小,见到个好玩意儿就美上天了。其实不然。宝贝儿的头脑快似剃刀。她爬上飞毯时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她是真想上天。
“宝贝儿,”我大声说道,同时打着手语,“你必须下去。我们就要……”
狼嚎已经升起了飞毯,渡鸦怒不可遏地大吼大叫。独眼、地精和沉默都瞪着他。他又嚷了几句。飞毯继续攀升。
“坐好。”我对宝贝儿说。她坐在飞羽身旁,早把玩偶忘在脑后,只问了问我们这趟冒险情况如何。我跟她讲了一路。宝贝儿的精力大都花在俯瞰大地、而不是听我说话上,但她没有漏掉半点细节。等我讲完后,女孩看了看飞羽和陌路,脸上露出成年人才有的怜悯。宝贝儿并不关心我跟夫人的约会,但告别时抱了抱我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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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嚎的飞毯从塔顶飘走,我没精打采地跟他们挥手告别。宝贝儿送了我一个飞吻。地精拍拍胸口,我摸了摸他在王侯城送给我的护身符。好歹算个小小安慰。
几名禁军卫兵把飞羽和陌路捆在担架上。“那我呢?”我心里毛毛地问。
一位队长说:“你就在这儿等着。”其他人离开后,他留在我身边,试图闲聊两句,但我实在没心情。
我走到高塔边缘,瞭望夫人麾下大军正在建造的宏大防御工事。
当年建造这座高塔时,从别处运来了大量玄武岩石材。它们先被统一切割,进而堆砌成正方体巨塔。废料、碎片、切割时破损的石块、不合用的石材,以及多余的材料都扔在高塔周围,形成一道比任何壕沟都有效的乱石岗,宽将近两里。
但在北面留出了一角缺口,像切下来的一牙馅饼。这里没有堆放任何杂物,它是通向高塔的唯一陆路通道。夫人的军队正在这条弧形战线上做着战前准备。
彗星仍旧高挂天空。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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