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不爱你了》第25章


一门之隔。
李关眠尚且能冷静,他看到魏春煊是真实的,活生生的,虽然不能接受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可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只能坦然接受。
他调整了呼吸,持续的痛再次出现,短短时间内额头上渗出了汗。
魏春煊伸手摸他额头,说:“之前是低烧?”
“嗯,没大事……”擦完了身体后好像又热了起来,现在发了汗,好些了,但头还是痛。
魏春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李关眠不想回答这问题。
魏春煊盯着他看,半天才说:“你今天应该很累,先睡觉,明天我们再说。”
听了这话,李关眠如梦初醒,“你不走吗?”
“不走。”魏春煊似乎有点生气,可这小火苗只起了个头,就很快被扔进了真空状态下,彻彻底底熄灭了。他哪还有生气的空间呢?
想到这,魏春煊补充了一句:“一直都不走了。”
这个“一直”有多久呢?李关眠把头侧到一边,想了一会儿,不再往下想了。
*
魏春煊出现后,这里的一切都交由他接手。由他和主治医生聊病情和治疗方案,最终方案还没有出来,但现状不容乐观。
肺癌细胞已骨转移,有瘫痪可能。而一旦病人瘫痪,即是危及生命的事。
医生们在抓紧时间研究,而李关眠却在病房内看书。
以前他总觉得还有时间,现在看书要挑着章节看了。很多看了不懂的地方也不会花时间深入研究,他只能看懂浅显的部分。
书上写道:“人的本质就在于他的意志在追求什么,一个追求实现了又再次追求,如此不停歇。”
李关眠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否称得上失败,好像比别人短了一大截。可如果还有时间呢,他要做什么,他看着刚走进门的魏春煊,陷入了一轮胡思乱想。
上午做过检查,吃了药,现在李关眠状态还可以。
魏春煊走过去坐在他床边,看他手里翻着的书,问道:“看了这么多页?”
“随便翻翻的。”李关眠回答。
那问题好像已经不再重要,可魏春煊还是想问,至少把话题从病情上移开。于是他又问了头天晚上那句,问李关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
经过了一夜的沉淀,还是想不出正确回答,李关眠只能应付一般地说:“没以为是什么大病,等发现时就进了医院,想着或许你忙,也就没添乱。”
若是换一种情境,魏春煊肯定要说上他几句,现在却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他说:“……你说得对,我确实给你营造出了我很忙的假象,其实来看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也不想这样见你吧。”李关眠把书放下一边,他说:“这样挺没意思的。”
“我知道。”魏春煊语气是缓和的,缓和而又低沉。
他看着李关眠仿佛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并非是不剩一点感情了,相反,正因为心中在意,才会怕以这样的状态示人。
魏春煊都懂的。
接下来的日子是论天过的。
魏容星不肯离开,魏春煊也没向家里告状,就说在国外带着侄子休息一段时间。
魏春煊给魏容星开了酒店房间,让他晚上过去住,在魏容星坚持下,两个人晚上轮流照顾李关眠。
白天魏春煊在病房办公,一开始还没办法投入,渐渐也习惯了。
李关眠的状态时好时坏,直至身体产生了抗药性,最后治疗方案下来了,只能参与新一轮的临床试验。
在进行试验前还有些手续,也就在这个时间段,李关眠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绷不住了。
他没在魏容星面前哭,还是挑了他回酒店睡觉的时间,在独自面对魏春煊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特别特别特别没意思。
以前和魏春煊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羞辱,与此同时竟生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感,仿佛魏春煊教了他做人似的。他一路跌落泥沼,边挣扎边下沉,看着魏春煊越来越远,也有想要与他并肩而立的幻想、激励他向上向前。再后来得知了自己病情,他希望自己能洒脱点,他甚至想过要写点什么,留给世人,诸如“我就像风自由来去,不必怀念”这类屁话,有时淡然,有时强迫自己淡然。
直到此时此刻,李关眠再一次泪流不止,他侧着头,眼泪跨过鼻梁落到同一边,隐没枕头里。他面对内心,听到内心那强烈的呼喊,他跟着小声地说:“可我还是舍不得。”
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想过彻底放弃治疗回到故土,平静地面对死亡,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死去,托人将骨灰扬下大海。他看哲学书尽力找寻生命的意义,以此来安慰自己今生过得也还不错,到头来还是忍不住向现实屈服下跪,没有站着的力气,也没有与死神对抗的勇气,只能如乞丐一般渴求着上天再给他多一点时间,甚至是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想要活着,又不敢太用力地想。怕人听了有负担,怕让其他人觉得难过,所以他才告诉自己没关系啊,才告诉所有人不用伤心啊,没什么的。
可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李关眠情绪彻底崩溃,哭了很久,哭到惊动医生护士,现在已经不适合随便注射药物了,医生过来和魏春煊说了半天,才离去。
当李关眠情绪稳定下来,他看着魏春煊,心中又有些愧疚。
不想这样折磨他人,尤其是用自己的病,这不是他想要看见的,绝对不是。
“既然如此,就好好配合治疗好不好?”魏春煊用手帕擦他的鼻涕眼泪,动作轻柔。
李关眠一直在看他,看魏春煊仍旧如此镇定,这才说道:“……我好像,太看不透你了。”
魏春煊像包裹在套子中的人,当他扒开一层,里面还是他本来的样子。层层叠叠的,李关眠怀疑根本没人能走进他的心里去。
“看懂一个人要用心,用时间,即便我告诉你我是什么样子,那也并非真实。”魏春煊继续耐心擦他的眼泪,“如果你想知道,我们慢慢来。”
“所以我担心来不及了啊。”李关眠眼泪盈满,魏春煊露出“我又说错话了”的神情,无奈地笑了下,“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有耐心,其实我很讨厌生病,以及照顾病人。”
病痛会摧毁人的意志,会让人变得软弱不堪,而这恰好是魏春煊最讨厌的样子。他去探病时不会在病房停留超过五分钟,而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完话,魏春煊又不再说了,他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李关眠总是要哭的。
“你是可怜我吗?”李关眠断断续续地问。
“不可否认,确实包含这种因素。”
“我知道。”李关眠心想,在魏春煊这种人眼中,对待晚辈……得了绝症的晚辈,应该是惋惜的。
人性使然。
只是以后……谁知道又会怎么样呢。他以为的有无限可能的未来,终于浓缩成一块小小的天花板,他躺在床上,不出意外将一直躺下去……
可怎么办呢?
他还是舍不得世界,舍不得自己的身体,舍不得太阳月亮,空气与食物、普通人的打招呼、目光注视、早晨起来自己做的早饭、可以弹钢琴的双手和世间永存的音乐,当他舍不得一切的时候,他便是最脆弱不堪的。
魏春煊问他,“你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
“小事记不得了。”李关眠说,“大事,也就那一件,你应该知道的,我乱说话,我妈她因此跳了楼。”正因之前将这些说出了口,此时的情绪没有那时汹涌。
魏春煊点了点头。
“但也许她也正在痛苦,只是选择了一种错误的方式解脱。”
“我想让她好好活着,如果她能活着,我就是现在死了……”假设并不成立,李关眠不再往下说。
眼泪已经擦干了,用湿毛巾又给整张脸好好擦了一遍,魏春煊说:“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她都知道的。”
“或许吧。”李关眠太累了,他闭上眼,“想睡觉了。”
“好,明天见,晚安。”魏春煊弯下腰,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吻。
*
临床试验头一天晚上,李关眠觉得自己准备得还不错。
魏春煊问他,如果病好了,第一件事想干什么。
李关眠认真地想了很久。
“好好地爱这个世界,爱每一个,值得爱的人,不留遗憾。”
魏春煊则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他郑重地开口道:“我也爱你。”
分不清是真是假,李关眠也没有力气再纠结这种问题,这份爱来得太突然,他困了,恍惚间回到很久前的一天。
那天晚上他在公寓里正睡觉,听见开门声。伸手摸索着打开床头灯,不久后看见一个人影,魏春煊身上带着未散的冷风走到他面前,捏了一下他的脸。
“睡这么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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