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妁》第61章


麽能?!”
见怀里的人儿身子冰冷气息全无,嘴边却是一缕缕干涸的血迹,又是心疼又是恼恨,几乎肝胆俱裂,猛然抬起头,遍布血丝和泪水的双眼直视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个至始至终冷静旁观的天子,痛声道:“皇上你好狠的心,若林究竟做错了什麽,为什麽你一定要他的性命?!你让我亲眼看著他喝下鸩酒却救之不得,你好狠,好狠的心哪!!”
帐幕後面一群护卫齐刷刷地跟出来跪下,他们奉命看押萧景默,要他在幕後听著皇帝和简若林的对话,本来萧景默口里是塞著棉布被众人压制住四肢的,只是没想到萧景默眼见简若林饮下毒酒,情急之下竟是诸多护卫也压制不住,让他冲了出来。
“他认下了私藏龙袍的大罪,早晚也是要被处死的,谋逆之罪,朕未曾追究其九族,还留他一个全尸,已是格外开恩,你以为朕会饶了他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明明知道,龙袍之事,根本不关若林的事。他生性温和柔善,却被这子虚乌有的罪名,生生逼死!”
“你放肆!萧景默,时至今日,你仍然执迷不悔吗?朕杀简若林,皆因你而起,若非你无心朝政之事恋慕男子,朕何必要枉做小人,送了简若林这一条小命!”
萧景默搂紧了怀中已无生息的简若林,容色哀戚,深深看了一眼皇帝,竟是一笑:“皇上,你高高在上,却已不明白人世间最平凡的情感了吗?”
宸贵妃方才也在幕後,此刻看到萧景默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不忍:“景默,皇上这也是为了你好,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才是。你母亲,还有你那刚出生的孩子,你可不能放任他们不顾啊。”他是生怕萧景默做出傻事,才提起他母亲孩儿,希望他能想开一些。
──那个简若林虽然断了气,可卧在萧景默怀里,依稀还是能看出生前的倾城绝色,男子容貌过於秀美,本身便是一件过错,落得如此下场,实在让人哀婉叹息。
“朕今儿已经倦了,龙袍一事大理寺已有定论,犯人也已正法,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萧景默却像痴了一般,低头呆呆看著失去气息的简若林,用力搂紧,小心轻吻,那样子,珍爱非常,但是神色却已经恍恍惚惚。萧景默此刻就像一个失了灵魂的空架子,完全听不进去外界的声音。
“景默──”宸贵妃被侍女搀扶著,本来是远远站著,此刻却觉得不安,想开口再劝两句,但是靠近时看见萧景默手中拿瓷片时,惊声尖叫:“啊──”
皇帝眼尖,也已经看见了萧景默手里的碎瓷片,顿时心头一惊,喝道:“拦下他!”
可惜护卫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萧景默动作迅疾,虽然只是一片碎瓷,却被他灌注了真力割向脖颈,血哗哗流了一大片。好在还算抢救及时,只浅浅割开一道伤口──若不是萧景默因为三天跪求之时不吃不喝身体虚弱尚未复原,这一下下去,只怕便是与简若林鸳鸯同命了。
皇帝心惊胆战,却见萧景默似乎不觉疼痛,被护卫制住也痴痴地一言不发,心中顿时大恸,终於连连叹气:“罢了罢了,朕活了这麽些年,平叛乱党杀人数百都不眨一下眼,现在却是输给你了。”他命众护卫放开萧景默,又是一句低叹:“朕本来打算再给你指门好亲事,要你安安心心继承爵位做你的逍遥侯爷,可惜……朕最终还是太心软,功败垂成,功亏一篑……”
萧景默听得有些愣忡,本来痴痴傻傻的,终於也有了些反应,只是看著怀中并无生息的简若林,却又实在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皇帝看他那副模样,终是心软:“朕也是凡人,岂能无情?你莫要再干傻事了……朕赐给简若林的,只是一杯大内特制调血养气的秘酒,有假死之功效。他只不过是气血滞淤於体内,一时激动才会呕血晕厥,你若不信,便细细贴在心口听听他的心跳声……”
萧景默本来已经被打入地狱,突然间情势急转,有些难以置信,却还是依言将耳朵贴在简若林心口仔细感受著,果然听到了微弱的心跳声。
“皇上──”萧景默既激动又忐忑,但却紧紧搂著简若林不肯放手。
“你意既决,朕便收回你平阳侯的封号,贬你为庶民──皇家天威不容亵渎,也容不得有萧姓子孙恋慕男子之事──从此以後,你再不是平阳侯家的世子,终此一生,绝不得踏入京城半步!”沈默良久,皇帝最终赫然长叹:“景默,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朕希望你永远不会後悔──朕、不会再插手,夺去天赐於你的这份情缘了。”
这道旨意,既是全了他的痴心,也是断绝了他和萧姓皇家的关联,从此之後,萧景默孑然一身,再无功名爵位。萧景默心头百感交集,抱著简若林重重磕了两个头:“景默顽劣,不堪造就,有负皇上错爱……皇上仁慈,今日之恩,草民将终身感念。”
宸贵妃有所不忍,上前低唤了一句:“皇上──”
皇帝却主意已定不可逆转:“不要再说了,明日便宣司礼鉴入宫,册封平阳侯长孙萧琰为世子──朕倦了,摆驾回宫吧。”
宸贵妃依依不舍地看著萧景默,含泪道:“你、你这是何苦呢?”
萧景默又向她也叩了个头:“景默不孝,母亲独自在京里,以後还请贵妃娘娘多加照顾。”
宸贵妃点了点头,复又看了一眼萧景默怀中的简若林,长叹数声,终於掩面跟随皇帝一同离去。
三月之後,苏州锦城。
又是一季桃花霏霏,延绵百里的锦绣桃花沿淮江铺开,一地粉红旖旎无限。
留芳阁内客似云来,阁内传出的桃花清香阵阵散开,三里之外都能嗅得到那股淡淡的香味。简若林坐在内堂,翻动著手中的账目,看完之後轻轻吁了口气:“这些我都核对过了,没有问题,该收的账该还的钱,这几日都赶紧办了。”
祈叔颔首:“是。”然後便又退了出去。
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冲进来:“二爷、二爷,官家老爷说新出的桃花熏香他很喜欢,下了订单要订100份呢!”
简若林欣喜地笑笑:“放著吧,一会儿我会让人核对下去库房里拿货。”
小厮点了点头,放下单子又急急忙忙地冲出去。
他出去以後,一个锦衣公子出现在门口。
阴影投下,正好打在简若林桌前。
简若林正忙著,头也不抬:“又有什麽事?”
那人也不说话,径直走到桌边,两只手臂搭在桌案上,俯下身,一双桃花媚眼笑语盈盈,却隐带哀怨:“若林正是忙得毫无空暇了……前日你可答应我的,今天要与我一起去淮江之畔赏花,却叫我在江边一阵好等。”
简若林抬头见他,也自觉理亏,讷讷地:“我、客人太多了……一忙就……”
来人正是萧景默,他趴在简若林桌子对面,一脸幽怨,伸手一夺,将简若林手里的朱笔抽走仍在一旁,霸道地开口:“不许再看账目了,今天天大的事也比不上去赏花重要!”
简若林低头,有些为难地:“景、景默,今天恐怕……”
萧景默一个空翻,竟从桌案上翻过去,落在了简若林身边,只听佳人一声惊呼,萧景默却已经揽住了他的肩头,语调邪魅十足:“本公子已经等了好几天了,管你有什麽事,反正今天你一定得跟我去──”说罢微微俯身,将简若林身子一带,手臂顺势就搂住了他的腰肢,空出的另一只手凌空一挥,拍开窗户,竟然带著人从窗户跃了出去。
简若林一阵头重脚轻,想要说理,却快不过萧景默的动作。
等到回过神来,两人已经从後院墙跃出,奔出了几条巷子之外。
简若林恼恨地瞪了萧景默好几眼,终於还是只能无奈妥协。
愤恨之余,不禁低低斥道:“晚上不许你进房睡觉!”
萧景默脸上一垮,可怜兮兮的好像弃犬:“若林你真忍心吗,现在为夫无权无势无依无靠了,你要是不收留为夫,为夫就要睡大街去了……”
“住口!胡说八道什麽!”简若林怒红了一张俏脸:“活该你睡大街。”
萧景默浑然不觉害怕,呵呵笑著,人群渐多的时候,他便放了简若林下来,但还是固执地拉著简若林的手一起走,怎麽都不肯放开。
简若林脸皮向来是极薄的,挣扎了几次,但见萧景默坚持,最後还是羞恼著随他去了。
淮江之水潺潺流淌,沿著淮江两畔,种植了绵延百里的桃花树。此刻万花齐开,远远望去宛如一片粉红云霞蒸腾,美豔无边。
萧景默带他到一棵最茂盛的桃花树下,一抬头,风吹桃花,花瓣片片飞落,站在树下的简若林,映著碧水桃花,清豔宛如遗世独立的仙人。
“你带我来这干什麽?”
萧景默一言不发地看著他,眼中揉进一汪温柔情意,脉脉无声。
简若林被他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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