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皇妃》第26章


斛律光眸子中似有若无地透过一丝感叹和欣赏,眼神顿了顿,随即扬唇一笑,道,“在下还想留着这双手饮马舞剑,那就恕不奉陪了。”说罢轻轻放下手中的牌,站起来悠然静立一旁。
我见此情景,一心想要趁热打铁,面上更是不依不饶,冷笑道,“吴将军若是有什么事,兰萍夫人此等烈女,又岂能苟且独活?不如就再赌上你我的性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吧!”说罢挑眉看她,一手抚着扭伤红肿了的右腕,故作愤愤地看着她。
兰萍夫人见我如此笃定的表情,眼中已有退却之意,侧头看一眼吴明彻,见他也是惊疑不定地望着我,面上闪过一丝慌乱,瑟瑟地不再言语。
宇文慵作势浅浅摇头,轻声道,“清锁,得饶人处且饶人。陈国与我大周多年来相安无事,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我看一眼宇文慵,乖巧地端坐在他身边,收敛了许多,再不多话。心中却暗想,我跟他,似乎无论何时,都可以将对手戏配合得这样好。我就算什么也不说,他也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只有他跟我两人知道他手中的底牌,必输无疑之下,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诈他一诈,才能有一丝丝反败为胜的机会。
这是我在现代那么多赌片的熏陶之下,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法子,可是如若不成,便是害了宇文慵一生,连我自己也要陪葬。这样想着,不由得深深望向宇文慵,近在咫尺的黑眸,彼此间都有种种复杂难言的情感在里面。我的忐忑,他的默然,波涛汹涌,却都隐藏在恍若无事的表情之下,半晌,我甜甜一笑,恭顺说道,“夫君的话,清锁记下了。”说完,揽着他的手臂,神态悠然地看着吴明彻。
毕竟是赌命。兰萍夫人的面色已经有些惨白,俯身在吴明彻耳边嘀咕几句。吴明彻也不看她,只是惊疑不定地端详宇文慵,又看看我,有一滴汗缓缓从鬓角间流淌下来。我恍若不见,只是神色平静地逼视着兰萍夫人,眼中泛着一丝刻意的嚣张。
此时宇文慵仍是淡淡的,面色沉静如水,与方才并无二致。仿佛并不是在赌命,反倒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望着他英挺淡漠的侧脸,我心中也不由得暗暗钦佩,这样的胆色与深藏不露,的确不是常人可有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四下静寂无声。其实我心底是非常害怕的,我怕吴明彻不上当,执意赌下去,看到我们的底牌。我怕真的输了,我要赔上性命,宇文慵要断手断脚……心中纷乱的恐惧如丝纠缠,我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因为我也深知,心里越是害怕,表面就越要不动声色,否则一旦被吴明彻看出端倪,那些我所害怕的事才会变成现实。
“这本是用来消磨时间的玩意罢了。何必赌上性命,伤了和气。”吴明彻挣扎了许久,终是不敢冒这个险,面色有些僵硬,很勉强地笑笑,把手中的牌狠狠甩在桌上,站起身,朝皇上微鞠一躬,冷声说,“在下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做戏做全套,我见此情景,心底骤然一松,强抑着狂喜,故意冷“哼”一声,似是在惋惜这场未完成的赌局。
皇上点头默许。兰萍夫人怏怏地看我一眼,跟在吴明彻身后扬长而去。
我眼见他们僵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我视线里,这才完全松弛下来,只是觉得疲惫,不由得伏在案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忽觉一双温暖宽厚的手掌握住了我冰凉的肩膀,微一侧头,正对上宇文邕幽深的黑眸,他眼神复杂地凝视我片刻,轻轻扶起虚脱一般的我,说,“要开宴了,我们走吧。”我试图要站起来,脚下却是一软,只能斜斜靠在宇文邕胸前,仿佛一时间耗尽了所有体力。
皇上宇文毓见此情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赌桌旁,伸手翻一下宇文慵面前扣住的牌,眼中倏忽一惊,随即闪过一丝恍然,随手将满桌的纸牌推乱,意味深长地吁一口气,道,“你们也累了,过来开宴吧。”
我的脚踝这才渐渐恢复知觉,在宇文慵怀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蓦一侧头,发现斛律光正幽幽地看着我,透着一丝笑意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仔细想来,他方才的退出也算是配合了我。念及于此,我朝他微一点头,露出感激的笑容。目光又划够远处的皇帝宇文毓,他身穿明黄色金线绣龙袍,乌发金冠,在朦胧的宫灯照耀之下,更显得温润如玉。四目相接的瞬间,他眼中迅速浮起一抹复杂的光焰,似是探究,似是欣赏,又似是……一抹若无的眷恋。
宇文慵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面上一冷,揽着我的大手蓦然一收,扼得我腰际一阵生疼。
注:
(1)天九:古代赌博的一种方法。
chapter 7 问君能有几多愁
一.
这一晚我觉得特别累。
皇家夜宴,丝竹悦耳,有舞姬在歌台上婉转歌唱。而我眼中,看到的只是丰盛的菜色,回想起方才的孤注一掷,只觉一阵后怕。只顾闷头吃饭,仿佛想把方才耗费掉的心力和体力都补回来。
宇文慵和宇文毓难得一见,彼此间有许多话说。我想一个人清净一下,默默离席,朝澄心亭旁的泠玉池走去。
泠玉池很大,就像一片宁静的海在夜晚迷离的宫灯照耀下,如一块沉静奶的玉镶嵌在金碧辉煌的深宫内院。岸边有丝丝缕缕的垂柳曳在水面,晚风徐来,吹得人脸上凉凉的,深吸一口气,心境和身体都轻快了许多。
我沿着狭长的木制水榭走到泠玉池中央,四周皆是深蓝澄澈的水波,仿佛置身于大海汪洋之中,什么烦恼都忘记了,却又有种孤寂之感。
伸开双臂,仰头一望。
深蓝的天幕上残月如钩。我只身一人,对影成双。鸳鸯划固绿的池水,泛起细微的清冷之音,心头更添一丝孤凉。微风拂过,盈盈弯月的倒影随着水波轻轻晃动,连带着通透的漂萍菱叶,化成一汪幽美清亮的水色。
蓦一转头,隐约感觉有人在澄心亭的方向沉静地望着我,还未来得及回头去看,身后忽然传来陌生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沉稳而细微,却正好可以让我听到。
回过头,只见斛律光穿花拂柳的朝我走来,眼中晃动着玩味又戏谑的笑意,道,“清锁姑娘,久闻大名了。”
“……你也一样。”我微微一怔,随即微笑说道。北齐名将斛律光,久闻英名,又是个端端正正的小帅哥,我对他的印象实在坏不起来。
“那你可知,我是听谁说起你的么?”斛律光扬唇一笑,剑眉微挑,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些。
我诧异地瞥他一眼,脑中莫名浮现那个名字,心下忽然一瞬间的慌乱。他与兰陵王同是北齐的将领,难道是……兰陵王?骤然重拾这个名字,我心头猛然一热,紧接着又是一酸,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百感交集,却又担心自己猜错了。
“是他。”他看着我的表情,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般。浅笑着点了点头,说,“兰陵王跟我提起过你。”
兰陵王,高长恭。
……
我误入战场,仿佛跌进地狱,只有他的怀抱温暖入春。胜雪的白衣旗帜一般飞扬在风里,仿佛不含半点尘世污浊。清冷面具泛着银辉,却莫名的让我心安。
险些中了完颜莞的傀儡咒,天昏地暗之时,他似一道明光,神明一般拯救了我。暮春昏黄的傍晚,他迎风站在墙下,衣袂翩跹,真真如九天嫡仙。
他将我劫做人质,夕阳晚照,落花流水的溪畔,我顽皮地去摘他脸上的面具,却意外吻到他的唇……
我不知道银色面具后的那张脸会不会很狰狞,我只知他的唇柔软而温暖,那么轻易地,就让我再难忘怀。
夜半寂静地城门边,我一直等一直等,他却没有来。……揣测,失望与不甘,就凝成了一抹深深的落寞。
……
脑中的记忆风起云涌,我强自背转过身,刻意淡漠的声音中细微的颤抖,装做若无其事,说,“哦,是么?”
“他让我带话给你。”斛律光上前一步,声音更近了些。
不知为何,我的委屈却在一瞬间迸发出来。
“我在城楼下苦等一夜,为的,就是他一句话么?他让你跟我说什么,抱歉还是活该?他答应我要带我走的,为什么他要骗我,为什么?”我猛地回过头来,愤愤地看着他,竭力克制着,声音里的幽怨却还是那么浓烈。
话音徐徐散去,片刻的寂静。柳条随风轻舞,拂过泠玉池的水,发出丝丝的声响。斛律光垂眼看我,目光中有几分探究,几分戏谑,还有几分了然。
我意识到自己反应工,欲盖弥彰别过头,轻叹一声,道,“算了,我跟他不垢面之缘……甚至连他面具后的真实容颜都没见过。原是没资格要求他为我做什么的。”说着,心中酸涩,转身绕开他,沿着水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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