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极》第73章


这时只听一人喝道:“无量天尊!下去吧,你。”
店上屋顶忽有起了两道刀光。
青年秀才见状,身子一伏,向东邻屠宰场奔去。
只要穿过屠宰场,便可入林上山。
“快刀”小杨身形一长,想追。
“不必再追,已有人等着他了!”屋顶上人道。
屋顶上人跳下,乃是行者了一。
屠宰场内,正自宰牛。
一副硬木案板,四个伙计发一声喊,将半匹犹自热气腾腾的牛扔在案板上。
黑乌乌的案板,排满着红红白白的牛肉。
一股肉味随热气蒸腾。
这老人坐在一张油乌乌的高凳上,穿着皮围裙喝酒。
他呷一小口酒,在舌尖上滚上一会,才咽下。
老人在品酒。老人胖墩墩的脸上,写着殷实的满足。
者人眯缝的眼有着笑意。
老人手旁就是一把刀。
解牛刀。
“老头,来一段。”伙计们这样叫道。
这老人一笑,拔起两把解牛刀,敲出些叮叮当当的声音来,竟也有些合着宫商角徵羽五音之变。
老人便以袖一抹灰白的短髭上的酒滴,放喉唱道:
“才上马齐声儿喝道,
只这的便是送了人的根苗。
直引到深坑里恰心焦。
祸来也何处躲,
天怒也怎生饶?
把旧来时威风不见了!”
老人的嗓子还挺管用,声音宛若一颗铜豌亘响当当硬梆梆亮堂堂,还透着股淳厚的悠劲,正如他喝的酽浓的老酒。
“好!再来一段。”伙计们喝彩。
老人也不谦让,张口又唱上一段:
“客位里宾朋等候,
记事儿撞满枺罚 ?br /> 不了的平白地结为仇雠。
里头教同伴絮,
外面教歹人愁,
到命衰时齐下手!”
老人唱的是“中吕朱履曲”的散曲,前朝张养浩的词儿。
老人唱毕,人站起,便提着解牛刀到肉板看摊着的牛肉。
老人眼只一扫,便下刀解牛。
他双刀齐下。
只见他运刀如风,割、划、片、切、引、剔、挑——双刀刀光闪闪间,牛肉已一块块地割开,切开,引出骨头……半匹牛在眨眼间已成一堆堆一块块一爿爿一段段一坨坨大小相匀的牛肉。
仿佛老人不是在片牛肉,而在划豆腐!
老人最后“当”的一声把一对解牛刀一敲,敲出一声悠长的清音来,手一振,双刀钉在案板上。
老人起身欲离。
这时,一道人影如一道旋风旋至。
这人影扑过山石垒的西墙短墙,蹴翻一只晒花椒标的铜盆,复落在东墙上,踩烂三条放在墙头上凉的小鱼,双足一点,便跃向屠场外、林子里。
但这人刚从东墙上跃起,便有一道刀光飞射他背心。
飞刀发出一声劲啸。
这人忙将身子一晃,左移两尺,再向外扑。
但第二道刀光一闪,贯入了他的身体。
他顿落了下来。
像折翅的纸鸢一样落了下来。
发刀的,便是刚才双刀解牛、鼓刀而歌的老人。
——鼓刀老人!
这个背着遮阳斗笠与伞、绾牛心髻,簪乌木簪,提着包袱与桃木剑的破袍老道,以桑皮纸包了一包酱牛肉,付了银两,准备离店。
韦不凡看着道人的背影,忽笑道:
“红花毒尊,你蛊倒了三四个人,就这样走么?”
道人闻声,顿姑住了:
“你怎么知是我?”
“因为你太镇静、大不好奇了!”
“无论谁见到三四个人倒下、六桌的筷子忽然飞起,一个人逃,众人拦,刀光一现,人即倒下……这一个个惊心动魄关目,都会为之惊、为之奇,随着这些事的发生、转移、变化而变化的。只有你在顾客中不动、不变。”
“因为只有你才知发生这一切都是必然的。”
“言之有理,看来我想不认也不行。”
“不行。”
“好,算你厉害。你想怎样?”
“收回那四人中的蛊。跟我回杭州交差!”
“回杭州交差?”
“你大概忘掉孤山梅家坞那档事了!”
“你是说‘铁梅堂’堂主梅素素死在本座的‘烈火离魂蛊’下?”
“我没说,那是你自己说的。”
“你带我回杭州交差,可你不是巴炼石。”
“是的,我不是。浙省总捕巴炼石已战死栖霞岭一役。”
“你既不是官差。那就无权提我。”
“我有权。”韦不凡的话,除了在旁的小杨,众人听了不由都惊住,“我是刑部总捕房的,我应官点卯的时候,姓柳。”
“刑部总辅房姓柳的只有一个。”
“是的,只有一个。”
“刑部总捕房姓柳的,只有总辅头、京都捕神柳虎侯!”道人说。
韦不凡笑:“我就是柳虎侯。”
——原来韦不凡就是“捕神”柳虎侯!
众人恍然。
“我经多方查证才查明,原来‘红花毒尊’是受倭寇收买,专来杭州作奸、盗大案的。‘红花毒尊’与其徒众十一人,共作案四十一起,其中先奸后杀的人命案十八起,各类盗案十三起。已缉拿八人下狱在押。唯红花毒尊与其徒‘毒胆秀才’蒋玉典漏网。”
“刚才蒋玉典拒捕逃命,已伤在鼓刀老人柳铁瓦刀下。‘红花毒尊’,你见势不好,让弟子作替死鬼,自己想悄然而退,这一手可不地道!”
那道人闻言,涩声道:
“如果我是‘红花毒尊’,那就该跟你去销案了?”
“不去也行,除非你自忖可凭你的虫儿蚕儿能敌得住我的刀,作生死一搏。今天你能赢得了我们夫妻的刀,恐再没人留得住你了。”
“除此没有其他路走了?”
“没有了。”
“现在既然蒋玉典已抓,除了红花毒尊,云南‘红花宗’一脉的蛊门弟子,应算无罪吧?”
“只要他们不犯事,那当然无罪。”
“和捕门的人搭腔说话,算不算犯事?”
“不算。”
韦不凡——柳虎侯说到这里,淡淡道:“不过如有意掩护红花毒尊这奸杀人命达十八条之多的元凶大恶逃脱,那也是大罪。——七心道人,你想掩护红花毒尊逃命,那也是‘以身试法、自投罗网’了!”
韦不凡这话一说,那道人肩一耸,急向外窜出。
但他刚窜出,只见韦不凡举双手遥加控抓,道人顿给韦不凡遥抓着倒退了回来!
——“控鹤手!”
——这就是武林失传两百年后,被“捕王”韦不凡由于破一个掘墓案而发现秘诀练成的武林绝技:“控鹤手”!
这时,一个人被遥加一掷,掷在七心道人面前。
这个人的手脉、脚筋俱被挑断。
这个人衣服已被一物划过、直露出了体肤。
这个人的脸皮竟也被撕开一半。
从未撕开的脸部看,是一个脸皮微黄、皮肤粗糙、专干下活的小伙子。
从己撕开的脸部看,这是却是一个脸色白如尸骨、相貌阴鸷的老者。
——这人穿的服饰,不就是刚才发现碗底有死蜈蚣与信的那个伙计的服饰?
当众人正在惊讶之际,一个女人已到了面前。
女人以明亮如银月的眼睛向众人一笑:
“这就是真正的‘红花毒尊’司徒登雷。”
“我已给了他一刀,他再不会下蛊害人了!”
女人摊开手掌,手中有几只小巧玲珑的玉瓶玉盒:
“解蛊毒的解药在此。我们有了解药,又有了红花毒尊师弟七心道人,不愁中的蛊收不掉、解不去。”
——那女人正是韦不心的妻子:水明月。
韦不凡、水明月押了“红花毒尊”七心道人、蒋玉典等一干犯人与小杨等挥手而别。
——他们急着回杭州复命。
红花毒尊这样作恶多端的恶人,待报案上去,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
“斩立决。”
“斩立决”的意思是不待“秋决”——不必如一般杀人放火的死刑犯,要到秋天才行刑让罪犯伏法。
秋天,属金,主刀兵刑杀。刑部批决的死刑犯杀头之期,大多在秋。
但重大死刑犯,可以“立决”。
报上刑部后,马上批文斩决。
韦不凡水明月临走前交给刀帝谷的第五大弟子鼓刀老人柳铁瓦与第四大弟子行者了一一个锦囊。
韦不凡道:“你们把锦囊给方谷主,他自会安排的。也许借此可应一个劫。”
韦不凡临走时握别小杨时,也塞了一张纸条。
小杨找无人处打开,上写道:
“欲学绝世刀法,须多观薛、轩、方三人刀技!”
韦不凡、水明月定的再会之地是在京师。
对能擒住“红花毒尊”,水明月是这样解释的——
“我和韦大哥(她竟称丈夫为大哥,此亦奇也矣!)都看出了这伙计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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