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说它忘记了(出书版)》第38章


初到K城,沈言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她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要挣够大一一年的学费。
洗碗,端盘子,做家教?这些都不现实。辛辛苦苦地做一天,累死累活,要是碰上无良的雇主,不仅一分钱拿不到,还浪费了时间。
蜷缩在五十块钱一天的小旅馆里,十八岁的沈言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她不会像有些人一样,穷途末路之际,将身上所有的钱去赌。赌就赌一盘大的,赢了,是老天爷开眼;输了,大不了就去死。
她不要死,她输不起。
自知自己不是一个天生赌徒,沈言握着手里那一沓薄薄的票子,差点没把下嘴唇咬出血来。
小旅馆的墙壁上,有一扇年久失修的窗户,窗外是K城灰蒙蒙的天空。蓬头垢面的沈言觉得自己正被这阴冷的生活,一点一点肢解了出发时满腔的豪情壮志。
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她对自己说,沈言,你要做掌握命运的人,你不可以做命运的俘虏。
只是一个契机,高不成低不就的她在人才市场晃了半天,手里捏着半个没吃完的面包,意兴阑珊地走出来坐在路边开始啃。
是真的穷啊,连一瓶矿泉水都舍不得买来喝。多年后想起当时自己狼狈的样子,她依然心有余悸。
再也没有什么比现实里的贫困,更能够摧毁一个人的尊严了,被亲生爸爸拿棍子抽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却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的街头,突然一下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正哭得酣畅淋漓时,有人在她的面前停下来,拍拍她的肩膀。
她一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一张艳丽的面孔,那个女人端详了她好一阵子,开门见山地说:“我姓陈,陈曼娜,你叫我陈姐就是了。”
陈曼娜没有玩什么花样,也没有编什么好听的谎话来诓涉世未深的少女,她虽然是混风月场的人,骨子里却有一种江湖儿女的义气:“你愿意来,就打电话给我,不愿意,就当没这回事。”
末了,她还对沈言说:“十八岁,成年人了,可以自己做选择了。”
在小旅馆里想了整整一夜,沈言依然没有做出一个果断的决定。
去,还是不去,这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去的话,钱来得当然快,至少比那些什么洗碗端盘子打零工来得快,并且多。但是去的话,不就等于把自己推进泥坑了吗?
还记得在家里的时候,街坊邻里一些长舌妇凑在一起,就喜欢议论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说起某某的女儿出去了两年,回来的时候穿金戴银,谁知道那些钱是哪里来的,谁知道来路正不正,干不干净。。。。。。
那些明明是怀揣着忌妒的心情而意淫出来的言论,却代表了这个社会最传统的道德观念:女子,不可淫贱。
男人变坏没关系,浪子回头金不换,女人要是走上这条路,那永远都别想回头好好做人了。
烦躁得几乎要拿头撞墙了,就在这时候,包里的录取通知书掉了出来。
借着那扇窗户外面照进来的月光,沈言看到那个报到的日期。。。。。。距离那个日期,又近了一天。。。。。。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思考了。
这里是K城,有几百万人口的K城。
没有人会认识她,只做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不管怎么样,洗手走人。
她握着录取通知书暗自发誓,只要两个月而已,做完这两个月,这段历史就会从沈言的人生里完全被剔除,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知道。
睡醒之后,她洗了一把脸,去路边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按照昨天陈曼娜给她的那个号码拨过去,电话很快就通了。
“我去。”沈言很直接。
“那好,晚上见。”陈曼娜也很干脆。
在会所的第二天,陈曼娜就把沈言叫到她的办公室,指着沙发上的几件衣服对她说:“穿这个,你看你身上穿的是些什么啊?我们这里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你跟村姑一样,谁还来啊。”
“我本来就不是做这个的,当然没你们这些行头。”说不清楚为什么,即使到了这种地方,沈言还是一身傲骨。
说起来,陈曼娜对她确实是另眼相看的,别的人要是敢这样跟她说话,恐怕就要做好被扫地出门的准备了,但沈言不怕。
陈曼娜看着她稚气的脸,忽然笑了:“没见过你这样有求于人的,但是有奇怪,我偏偏就是喜欢你,你跟我是一样的人,我们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目的性很强,这是多年后沈言周遭所有同事和上司对她的评价,放到职场上来看,这不仅不是缺点,甚至是值得别人学习的优点。
但每当有人用这句话说她时,她脑袋里第一个想起的,总是十八岁那年遇到的陈曼娜。
从来到会所的那天起,她的生活便是从夜晚开始。
起初,她只是跟着一群浓妆艳抹的姑娘象征性地去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所得的酬劳并不多,有时还要几个人分。
但无论如何,比起之前她的那些工作,收入还是高多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舍不得乱花一分钱,经常饿着肚子去上班,然后在别人陪客人玩的时候,躲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吃着客人点的小吃之类的东西。
久而久之,有客人不满意了:“这个小姐是来吃东西的,还是来陪客人的?”
沈言也不是省油的灯:“谁TMD是小姐啊!我是服务员!”
她的这一句话逗笑了一整个包厢的人,大家乐得前仰后合,不止是来消费的客人,连她的同事都笑得花枝乱颤。
她懒得跟这些人废话,起身出去,站在门口找人要了一根烟,也不管自己会不会便点燃了开始抽。
背后包厢里还要人在笑,她心里轻蔑地想,我是要走的,我是要去读书的,我跟你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若干年后,她看着自己的男朋友背着自己,跟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女生坐在日本料理店里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有一种淡淡的悲凉。
你以为不一样吗?有什么不一样呢,人生的模式不就是那么几种吗?
“我见过初微,你知道吧!”黎朗夹起一块鳗鱼送进嘴里。
筠凉很喜欢喝这里的大麦茶,不同于那些仿冒的料理店淡的喝不出茶味的劣质大麦茶,这一家的味道很正宗。
她点点头:“我知道,你还请她吃了冰激凌,她回去跟我说,沈言姐交了男朋友,人很帅又有涵养,跟沈言姐很配。”
黎朗脸上始终带着绅士的笑容,在筠凉反复提前沈言的名字的时候,也没有露出丝毫心虚或者不悦的神情。
他们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你跟初微吵架了?”黎朗有意岔开话题。
这个话题让筠凉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但是。。。。。。其实,她又确实很想打开封闭了很久的心门,找一个人好好地倾诉一番,毕竟这段日子以来,她背负的包袱也太沉重了。
“其实我不想跟她吵的,我相信她其实也不想跟我吵。。。。。。我们只是都太烦了,不知道可以跟谁说,每个人都有那么多事情。。。。。。我们两个人的立场不一样,从小到大,我们在别的事情上面也有过一些分歧,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闹成这样过。。。。。。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虽然筠凉讲得断断续续,但黎朗全部听明白了,他温和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其实很累,很辛苦,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真做错了,不应该坚持跟杜寻在一起,不应该不管别人怎么看,坚持做自己。。。。。。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很厉害很坚强,我以为这么多年来,我行我素的处事风格早就让我可以不理会别人的想法了,但其实不是。。。。。。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憋得太久了,筠凉说着说着,开始抽泣起来。
她很少当着别人的面哭,以前是因为没有什么事情让她哭,后来,是因为骄傲的个性不允许她在人前示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黎朗面前,她好像可以无所顾忌,不用伪装也不用逞强。
面具戴得再久也不过是一张面具,取下来之后,依然还是一张纯真的,少女的脸。
“我没有告诉过杜寻和初微他们,我到底承受了什么。有一天上课,快递叫我去校门口取包裹,是一个同城快递,我签完名之后,忽然听到那个盒子里有稀奇古怪的声音,贴近一听,是滴滴答答的指针声。。。。。。我吓坏了,不敢拆又不敢丢,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那个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是陈芷晴打来的。。。。。。她一直有杜寻的手机号码,通过查详单也弄到了我的手机号码。
“她在那头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问我,喜欢我寄给你的礼物吗?你点燃了我生活里的炸弹,我也还你一个,你开心吗?
“当然不是真的炸弹,我在冷静下来之后拆开包裹,里面只是一个普通的闹钟。。。。。。但是,我整个晚上都睡不着,看着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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