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第78章


那么多的心愿,一颗流星如何能带走——既然它自己,也是同样的一般刹那芳华。
可芷萧还是很开心,两个人牵手回去。晚宴迟到了些,饺子却委实美味,连萧残都吃下去了几个。随北凉学子祭灶之后回到窑洞,感觉手腕上红线的位置暖暖的——尽管芷萧也觉得出萧残的心里面,依旧带着一线,抹不去的悲凉。
、二十五章 绝情丹
绯羽客悉心反增乱,半亲王绝情却有情
“阿残,我在想——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呃……不知道,但一定是很温暖的事情……”
“呵呵,这同心手环还真管用,”芷萧开心地牵起他的手,却微微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去,“是很温暖的事情啊……我在想,我们小的时候,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在朱雀河边一起玩的那个游戏,只有我们两个——我在想……等真的到那一天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就在梅花山上,找开满花的日子,只在遏云亭上供一张香案两尊神,也只有我们两个,再加上一位司仪和一位媒证……”
“呃……你是说……拜堂成亲呀……”萧残的脸一下子就烧得不像话了,“你怎么……想得……那么远……”
“你没想过么?”芷萧一脸甜蜜地看着他,“你真的一点也没想过啊——”
“呃……也想过……一两次吧……”
“那你想是什么样子呢?”
“由你啦……”萧残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不过话一出口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头——“哎什么呀——不对不对,说那么远干什么,我们现在还……”
芷萧羞答答地笑了。
“不是,芷萧……我与你说过了,现在真的是不可以……”萧残这人,你是永远也别想和他玩出情调来的。
“我不管不管,”她便索性撒起娇来,“人家这辈子就是非你萧郎不嫁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可是灵蛇教……”萧残却很绝望,“他不会放过我们的,就算逃到广寒宫去,蛇君也能找到办法把人抓回来——我一直没与你讲,前两天我就收到飞鸽传信了,马灏旻的鸽子带来的,告诉我蛇君说我雅集上表现得不错,回去还有封赏——你看我们在北凉发生的事情都会被他看在眼里……”
“他们的奸细还真是无孔不入啊,”芷萧闻此也不得不严肃起来,“阿残,那天你突然提出教我锁心术,就是因为这个……”
“是啊,”萧残凄凉地叹道,“从我入教那天起,蛇君就抓住我的弱点了。所以芷萧,答应我,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定要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千万不要让死士们钻了空子,好吗?”
“阿残……”芷萧的眼中突然闪过一线坚决,“我们私奔吧,这回是真的走。北凉本来就天高皇帝远,我们可以往东走去肃慎,也可以向西逃到大漠里去——我相信只要路途足够远,死士标志也会不起作用的……”
“我们上次不是已经试过了么……没用的……”萧残的眼神苍白而无助。
“可那次是从江都走啊,”芷萧看样子是极力想要说动他,“相信我,这次一定不会了——我们这样执着,神君也会为我们感动的——”
“哦,好吧,”她没想到的却是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我随你走,走到哪里都行,只要你开心——”
“真的?”芷萧喜形于色,“阿残你可不是骗我——你真的和我走?”
“真的,”他说得很认真,也很坚决。
“今天二十三、明天二十四,本来后天要回江都的,”芷萧便兴奋地盘算起来,“只剩下明天一天了,事不宜迟,那我们今晚各自打点东西,明天一早就走——你把白沙湖给我们的那套‘兽皮’也带着,我觉得会有用——”
“哦,好的,”他看着芷萧的眼睛,温存、疼惜,还带着淡淡的一线贪恋。
“那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你也收拾一下,明天早起我们就走——”
“嗯,”他慢慢地放开她的手,“芷萧,要……好好的……”
灵魂里本能地一下子抽痛——
“呃……好好的……”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好好干什么?”
“好好收拾东西啊,”他一脸真诚地望着她,她看不出半点不安与欺瞒——当然她一直是相信着他们的爱情的,于是兴高采烈地,她转身开门准备回房去——
“等等……”
“怎么了?”她回过头,见他把手探向颈间,小心翼翼地取下那枚王家的银质挂坠,走上前,近乎虔诚地,将它,戴在她的颈子上——
“这样,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了。”
芷萧当然知道这枚挂坠的分量:那是他的家传之宝,他将它送给她,在她看来,那就像是他向自己,承诺了一辈子。
于是她欢快地回了自己的洞,对着地图开始思考路线,并随手在一张纸上勾画着还要先去凉州城买齐的必需品,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半夜,才定好鸡鸣枕的呼叫时间,倒在炕上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芷萧便一骨碌爬起来——她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精力充沛的。去叩萧残的房门却无人应答,轻轻一推发现门开着——她走进去,隐隐觉得有些不寻常:屋子里竟然如此干净,确切点来说,是如此——空荡——
阿残……
发疯一样地开始翻看每一个角落,她只想让自己找到哪怕只有一线他还留在这里的痕迹——衣柜空了、炕头空了,所有的书也全部被带走,只剩下桌子上一张墨迹干掉多时的宣纸,是他清隽工整的小正楷:
芷卿爱鉴:
余有事在眉睫,不得已先行一步。未能与卿同赴塞上,深致歉意,惟谢罪书此。江城罹难,生民朝夕难保,伏惟芳卿归国日后,多自珍重,万事当心,而莫以萧残为念。颂
时安。
崇德四年腊月廿四日晨
萧残谨启
原来他,还是走了。
泪水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停地落,一滴一点,绽放在手心里的宣纸上,晕开了他工整的字迹——为什么一切永远来得这么突然:他究竟是下过多大的决心才用了“爱鉴”二字,但为什么在看到这样梯己温柔的话语的时候,他的人却已在千里之外了呢! 
事在眉睫、事在眉睫——除了灵蛇教,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算得上是“事在眉睫”——可是阿残,我们不是说好的么?我们不是说好不去管那些繁冗的琐事我们一起走么;我们不是说好了生死相依,山崩水绝也不会分开么——哦,这好像是我说的,而你从不曾这样承诺过我。你永远只是淡淡的,徘徊在情爱与高深法术的边缘,并最终选择了后者。你说过很多,你说只有变强大才可以保护我——可是你知道吗,我好怕你变得太强大,好怕你会像玄武甚至仇戮那样变得让原先深爱你的女孩不认识。我毫不怀疑你对灵蛇教的痛恨,只是我想让你好好的,没有必要身着繁复高贵的礼服踏上祭司府的红毯,没有必要那样华丽而庄严地向玄武神君叩头——我与你说过我只想我们简简单单,就这样不离不弃,别的什么都不要在意它。你答应过我,可你最终还是做不到,就这样甩下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地,在北凉如刀刻骨的罡风与纷飞的瑞雪中默立,一任发线里塞满了雪花,眼泪没有了温度、晶亮亮地冻结在脸上。阿残,阿残,小时候是谁说过他永远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来着——你忘了吗?阿残,你还是食言了,你最终离开了,我想要你一个解释,你却一直无法给我。
手指不由得抚向颈间紧贴在胸口的银,暖暖的相融的温度。一霎间想起他昨天的话: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原来这句话意味的不是承诺,而是离别。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了,原来他早就算计好了——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准备抛下自己,独自离开。
一个人坐在他空荡荡的房间里,周围安静得只剩下风吹白雪与沙漏点滴的声音——这不是中夜,她却只想就这样枯坐到下一个天明。把他的字条收在胸口,温暖地藏着他这许多年都说不出口的一个爱字。天大亮了,屋外开始有人声喧闹,可外面的世界愈嘈杂,便愈衬得她寂寥的心里,一片凌乱的惨澹与不堪。
这样的一天像是经历了一辈子,脑海中反反复复全是自一小至今在一起的画面:他们的相识从一场阴差阳错的拜堂游戏开始,但最终是不是也可以用一次真正的拜堂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外面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在北凉的最后一个凄廖的冬夜也在不觉间拉开了帷幕。明天就走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坐着空荡荡的看不见的东西拉的车,在天上飞——车不算颠簸,可在自己感到晕高时不仅失去了怀抱,就连那个推推车门说这里很安全的生涩的安慰都已经成为奢望。
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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