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第85章


看着慕容枫的身影消失在淡漠的夜色里,他也缓缓起身,拾起法器,幻形、离开,在着陆的时候吐出一大口鲜血,可惨白的脸上却仿佛牵挂上了一线稀薄的……幸福。
慕容枫回到凤仪庄,带着满脸的乌青和一身伤口。姬天钦连忙过来扶他,把他一直架进大厅里——那里俨然变作了伤员聚居地,近来与死士战斗中受伤的很多伤员都躺在那里:有几个四方巡检司的捕快、有白虎道的王占夔,还有罗长生——方才他只身迎战一批死士,还好那些人无心恋战,否则他必然会寡不敌众。他的妻儿平安无事,就在南楼女客们的住处歇息,一个忙碌的身影在伤员间穿梭,高挑的身材与半束在脑后的黑发——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熟练地为慕容枫施咒止血。
“呃……路姑娘……”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
“怎么,不欢迎?”
“没,我只是觉得你不太像是会过来的……”
“我说我不加入斩蛇会,可没有说不加入志愿医官诊疗队啊,”曼吟大方地一笑,继而转身去拿药给他敷上,“现在局势这么混乱,谁受个伤也不是小磕小碰——你忘啦我是专攻修复黑道法术伤害的,怎么你们一个个看见我过来都觉得新鲜?”
“呃好吧,”慕容枫又在抓脑袋,“我以前总以为你和削皮精是一伙的,看来我真冤枉你啦——路医官,您那个什么可以当国相的人肚子里都能跑船不是——”
曼吟“噗”地笑喷出来。
这时芷萧和楚寒秋端着一大堆吃的从里屋转出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地慕容钧斗——“哎呀,慕容钧斗真是该死,”菌人跟在人屁股后面跳着脚乱叫,“让三少爷和郁小姐招待客人,这些都该慕容钧斗做的……”
“没关系啦,”芷萧笑着开始给众人分零食,“你天天忙也很累了,回去歇歇吧,我们每个人都可以——”
“啊哟我说二弟,我不在你怎么让大伙儿在大厅里躺着呐?”慕容枫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太对,“现在西楼和北楼都空着,让大家住进去啊——”
得到房东指示,众人便开始以各种姿势挥动法器搬运伤员:按曼吟的指示尽量往北楼集中,方便照应,西楼则留作议事之用。芷萧作为众人里除曼吟外擅长药剂的第一人开始为曼吟打下手,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东君也来探望过几次,还为房舍加强了反恶咒防护,偶尔也和大家一起坐下来吃饭。曼吟发明了一种叫做“打倒灵蛇教”的新游戏,规则是一桌人拈签,签上标注此人在游戏中的身份,包括死士、斩蛇会成员,四方巡检使和平民四种,众人的“身份”只有令官知道,一轮游戏称作“一昼夜”。死士在游戏中每个“夜晚”可以杀一个人,四方巡检使可以调查一个人的身份,而每个斩蛇会成员有仅限一次救人的机会;“天亮”之后大家一起来讨论谁是死士,得票最多的人将被“处决”——原则上死人的身份不公布,只要有死士存活“晚上”就会有人被害,若死士害死全部四方巡检使与斩蛇会成员,或者屠杀掉全城的平民就算是死士胜利,所以非死士身份的人必须同仇敌忾,共同揪出全部死士并将之“正法”——输的一伙人将被罚酒或者罚其他的。东君很欣赏这个游戏,还充分利用众人对他的信任以死士的身份赢了好几局——乐观的人总是这样,越是在黑暗的时代就越是能找些让大家开心的方式。东楼里这个游戏经常玩通宵,芷萧和曼吟往往会在深更半夜听见那边嗷嗷的笑声。
斩蛇会年轻人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热闹,只要没有任务,大家就坐在一起,开灵蛇教的玩笑,并抒发各自为万民谋利的雄心壮志。这一日慕容枫和芷萧在游戏里一起做了死士,但很快被纠查出局:姬天钦嚷着要慕容枫把死士标志贴在脸上跪下向芷萧求爱,鉴于只能乖乖受罚,慕容枫只好采用起这种极不浪漫的方式——
“芷萧……我是死士啊……”又开始抓头并被众人嘲笑,“啊啊啊……你愿意,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愿意!”芷萧笑着一巴掌拍在他伸出的手上。
“你宁愿接受别的死士,也不愿接受我……”姬天钦模仿着慕容枫的嗓音带着哭腔唱道。
“行行行,”令官曼吟发话了,“咱们下一轮,抽签——好的,瓦鲁那其塔——天黑闭眼,死士睁眼——”
姬天钦睁开眼睛,看看垂着眼皮形态各异的众人,又看看旁边鬼鬼祟祟极具死士风范的王见宝小朋友——
“死士杀一个人。”
姬天钦的手不由分说地指向慕容枫——
“哎,少爷,我我说的是二少爷,”却是菌人慕容钧斗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他总是这么一副巴掌大点事都会慌张的样子,“二少爷,外面有位姓莫的小姐找您——”
“莫愁?”姬天钦一声怪叫,“她怎么知道我在——呃她来找我干嘛?”
说着他便离了桌。众人好奇心驱使都跟上去,却见莫愁敛袖低眉地站在门口,比往常似乎要沉静许多:“玉郎,我是来向你道别的,”她的声音较从前也变得深沉忧郁,“我要嫁人了,就是明天——不管现在是什么关系,我想毕竟小时候我们是在玄武神君前发过誓的,所以,过来告诉你。”
“呃……”姬天钦片刻语塞,但很快就恢复了那种终于甩掉一个包袱的状态,“那太好啦,祝贺咱俩脱离苦海哦——不过那新郎官儿是谁家少爷呀?”
“哦,不是谁家少爷,”莫愁看起来有些害羞,她的语调压得越来越低,“只是我们道里的第一才子,萧郎,萧颙光——”
芷萧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脚下没站稳,整个人几乎歪倒在曼吟身上——
“哦对了,郁姑娘,萧郎还托我把这个给你,”向来对芷萧趾高气扬的莫愁不知为什么今天特别温柔,芷萧怀疑那是一种女人作为胜利者的惺惺作态——她伸手从袖中掏出那面与芷萧一模一样的菱花递在她的手上,那镜面格外光滑,显然曾经被他摩挲过千万次——但是如今,他却把它,还给她了。
“萧郎还要我转告姑娘,”莫愁听上去很贴心,“在这种混乱的世道,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些,要郁姑娘遇到合适的郎君,就嫁了罢。”
“哦,我知道了……”芷萧只是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哽咽出声,而曼吟环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些——她甚至有些愤怒地瞪着莫愁。
“玉郎,你也是哦,”莫愁则意味深长地朝着姬天钦一笑,继而说反正大家也不欢迎我,没事的话,莫愁就先告辞了——
“等等。”
却是芷萧挣脱了曼吟环着她的手臂,一双向来明如秋水的瞳中已苍白到看不见一线色彩。她走上前去,把手探到自己的颈间,小心翼翼地摘下那枚一年半以来一直贴在胸前的王家的银坠,缓缓地,让它如流泉般坠落在莫愁的手心里。“莫姑娘——哦不……萧、萧夫人……”她说这些话格外艰难,“麻烦把这个,带给……颙……光,他知道是做什么的……劳驾……夫人了。”
说罢她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曼吟已经在抽泣,看到她走了就哭着去追她。莫愁仿佛还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芷萧一眼,继而就把银链套在颈上,大步流星地走掉,留下慕容枫兄弟四个大眼瞪小眼地张着大嘴。
“哎呀不对,”终于还是楚寒秋率先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们两个……”
“你别管了月奴,”姬天钦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让曼吟安慰芷萧去,她们两个女孩子好说话。”
“可是我觉得……”楚寒秋的担心之情溢于言表,“我觉得对这件事情曼吟比芷萧还激动……”
说着他便不管那三个径自奔去南楼——曼吟的房里有人在抽泣,芷萧的房中却静得可怕。他隐隐感觉这种时候反倒是安静的人更有可能出事,于是踌躇半晌之后还是先叩响了芷萧的房门——
“郁姑娘,是楚寒秋——你……还好吗?”
“哦,还活着,”屋里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情感,就是那种悲伤到麻木的状态,“我不打紧的楚公子,去看看曼吟,她哭得好凶。”
“芷萧,你要好好保重,千万别……”
“没关系,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结局。”
芷萧静静地说过,之后那一道门内,就再度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楚寒秋有种预感:曼吟哭归哭,她不过躲起来一个人喊喊而已,但芷萧是彻底被伤到骨子里去了。然而在这种时候,曼吟需要找个人倾诉,芷萧却更想一个人躲起来静静地反思。于是他又回到曼吟的门前,屋里的抽泣声并没有小些。
“曼吟,是我,楚寒秋……”
“啊素商啊……”屋里的抽泣声登时变作一片桌椅混乱的响动,“等一下我就来——”
开门的时候她已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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