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长女》第49章


师父、师父、丁释忧……
你究竟吃了多少的苦头……
从雪山上走下来之时,忽然起了风,漫天暴雪卷起有如白色的巨龙,呼啸而至,把王既晏吹得东倒西歪。雪一层层积起来,初至脚背,复至膝头,再后来,举步维艰。
王既晏机械地挥剑拨开挡在面前的雪,劈开,雪又合上……风太大了,连她的灵魂都要被吹散一样。唯独命火摇曳,硬撑着不肯熄灭。
“师父。”仿佛天地和整个思想都只剩下这两个字,王既晏轻声念着,至于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似是在遥远的地方还有冰层下流泪的脸,又仿佛在最深的朦胧幻觉里,一个金发的男子蹲下身对她微笑,他的头发那样灿烂,风雪从两人脸庞的间隙急速掠过。所有这些记忆混杂凌乱,最后形成了太古之时无尽的黑暗,混沌未开,天地未分。
“啊。”王既晏几近无声地低呼了一声。无名指上红眼睛闭上,九歌剑消失。她的脚踝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再动弹不得。王既晏仅仅是摇晃了一下,便倒在地上,雪花一层层覆盖她的躯体上,转瞬便成一个微微隆起的坟头。
水晶矿墓室之中,奥列格觉得怀中躯体越发冰冷。初时他还更用力地去拥抱她,然而几分钟后,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抱了个大冰块一样,他再也受不了那种寒冷,轻轻把王既晏放到地上,退到一边。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到,王既晏的脸颊上蒙了薄薄的霜,她的头发上也结了霜。
奥列格跪在六芒星阵外,双手交握。他眼睁睁看着王既晏的身上霜雪渐厚,简直要把她整个人都盖住一样。他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后将金属酒壶放在一边,用俄语轻声说:“斯维特拉娜,你不要害怕。我将唱歌给你听。”
斯维特拉娜,俄语中意为明亮。这是奥列格偷偷为王既晏所起的俄文名,但从来不曾让她知晓。他不知道“既晏”此名的含义是入夜,却固执地认为她应该叫斯维特拉娜。
奥列格低声唱起了《俄罗斯海岸》。他在贝尔伦的牢房里唱过,也在王既晏失了灵魂的躯体旁唱。
伴随着歌声,暗河水从冰层之下流过,汩汩不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烈焰
王既晏慢慢苏醒了过来。入眼先是无止境的黑,然后目光渐明,变成了刺眼的白。她想,自己可能是已被大雪彻底掩埋住。
将她唤醒的是一阵歌声。这歌声就像是从她自己的心里传出来的一样,本不当存在与地狱的任何一个角落。她扒开堆积在身上的雪。雪霁天却未晴,视野所见均是白茫茫的。她站在原地倾听了一会儿,不是曾经在北国的北方女神带有魔力的歌声,就是普通的流行歌曲《俄罗斯海岸》,歌声有些颤抖甚至还跑了调,但每一个吐字都努力从嘴唇中流泻出来,盈在她胸臆之间。系在袖子上的引魂灯一点红光闪烁。
“奥列格……”王既晏叹了口气,几乎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行,我要快点……”她咬着牙,步履僵硬,继续踩着厚厚积雪艰难地往前走。
翻过雪山之后,远处可见一座黑色陡峻的山,像是座高塔,在一片苍白的世界中分外显眼。既晏加快脚步往那里走去。尽管知道并不可能,却还希望那里的路能更好走一些。
还未至山前,她便感觉到一股炽热的气流扑面而来,遍身霜雪刹那之间尽数消融。但这并未让王既晏感觉到丝毫的舒适,她觉得像是走进一边火海,浑身都像是烧着了一样。
王既晏不怕冷,却怕热怕得厉害。当她仰头望见黑色的塔山上烈火四起的时候,几乎转身就要逃离这里。引魂灯中的命火不再凝滞不动,而是闪烁起来,像是在大风之中的烛苗,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这里恐怕就是八热地狱或是炼狱了。”王既晏习惯性地伸手到额头拭汗,手背却很干燥。灵魂并不会出汗。
山前立着块巨石,上面镶嵌有一面铜镜。王既晏想,既然不可以回头看,那么对着镜子看自己身后也不算回头吧?
她走到镜子之前,里面映出自己身影模糊的轮廓,后面好像还跟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差点就回过头去了。
这个人无声无息地跟着自己,难道是个不长眼的鬼魂?她观察着那个身影,比自己高出一头还多,至少有一米八几的个头,虽然面容看不清楚,但金发却在火焰的映照下十分显眼。这样的特征,已经很明显了。
他到底是不是法伦?王既晏转过这个念头。如果法伦知晓自己闯寂海地狱,不可能就这样老老实实跟着自己吧。她真想回头看一看是谁悄无声息地跟着自己,但终究只是长叹了一声,蹙着眉继续往前走。也许这只是个诱人回头的伎俩。她所不知道的是,这面镜子所映是其人与她前世,王既晏显然会错了意。烈火在脚下焚烧,她却想,那面镜子是不是暗示着她,所有一切皆因法伦而起。
法伦救过她的命。但是救命之恩,原本便在他的设计中。
王既晏每走一步脚下都有火焰炸出来,吞噬着她的灵魂,仿佛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一般。她紧闭眼睛,鼻端似乎嗅到焦糊味,鸡肉味嘎嘣脆的。然而睁开眼睛时又发现自己魂魄完好无损,连衣物都没有灼烧的痕迹。这里只是令她受苦而已。
她听到山上有人惨叫,简直撕心裂肺。睁开眼睛时,看到道路两侧烈火熊熊,再细看,火焰之中有许多痛苦挣扎的脸。被焚烧的魂魄拼命地挣动被烧黑的肢体想往外爬,火旁有面目狰狞的小鬼挥动棍棒等又将他们推进火海。王既晏低下头不敢再看,捂紧耳朵,却仍挡不住让人浑身发抖的凄厉嚎叫。虽是在无间烈焰中,命灯依然只有一小点,而且映着末劫火之焰,竟透出幽幽绿色。王既晏一下子也搞不懂自己命火究竟是什么颜色了。然而正是在这时,她感觉到从五脏六腑之内透出一股森凉寒意,中和烈火灼热,有如兜头盖脸浇了她一身水,顿时舒适了很多,连脚下步履也轻快起来。
她茫然地抬起头,天地一片赤红,这种清凉从何处而来不得而知,然而当她再看左手的眼睛时,恍然大悟:一定是皇甫昕在助她。皇甫昕冻在冰中而死,身体凝聚两百年的冰寒,或许能抵八热地狱之中的烈焰。果然还是自己的前世靠谱……
命火仍只有一星半点,王既晏看着烈火之中惨叫的鬼魂,心想,还好师父不在这里受苦。那么接下来的地狱又将是什么样子呢?泪水早就流不出来了,连带心中爱恨情思都仿佛付之一炬,什么都不愿想起来,只能机械地匆忙赶路。
忽然她感觉到耳边一阵厉风扫过,她顺势一矮身体,好在魂魄体轻,不然非倒落火海不可,再一看,是个青面獠牙的小鬼,手持画戟,欲将她赶进火海之中。见王既晏竟然避开了,顿时从火中冲出数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要将她拖入火焰。
王既晏不再犹豫,左手驱动自身力量,化九歌剑于掌,横冲直撞而去。剑气卷挟黑暗的力量,剑风将拦路的小鬼扫开。见它们不依不饶要追上来,王既晏反手干脆利落一个斜挑,将离她最近的小鬼击飞。她不能回头,亦没有退路。
动静似乎大了一些,越来越多的小鬼似是听到动静,纷纷从火焰中奔出,王既晏暗叫不好,一层又一层的怪物将她团团围住。她不能回头,只能向前冲去。九歌剑越舞越狂,体力逐渐透支。可是汗水落不下来,泪水也落不下来,唯有不断地向前冲……拼命地格开每一个袭击而来的武器。以一敌众最为危险,也最悲壮。烈焰灼烧,命灯缠在右手袖子上,时明时暗。这些在王既晏的脑海中都逐渐模糊,最后只剩血红的一团。
手臂挥舞着,身体仍然往前冲。武器击打到身上,直透灵魂,眼前渐渐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浑身都疼,仿佛所有的神经都是用来感受痛楚,她拼命地挥动手中的剑,招式凌乱,毫无章法。她不知道伤口是否淌下血,一攥皆是满手火焰。王既晏忘了自己是在哪里,也忘了自己是谁,为了什么,只觉得天地所有都如烈火一般,燃烧殆尽,也包括她自己。
再无退路,只能往前走,往前走……王既晏的双眼逐渐变成赤红之色,魂魄受伤后流出的血,滴溅在地面,转眼就被火焰舔舐得一干二净。命灯之上的火却慢慢地黯淡。魂魄痛苦,意识也渐渐流失。
从后背传来钻心的痛楚。王既晏低头,看到一截燃着火焰的剑刃穿胸膛而过。她踉跄了一步,双膝跪倒在地上。腥甜的液体从口中不断涌出,滴落地上,燃起一团团火焰。手中引魂灯的命火突然跳跃一下,慢慢熄灭。
在墓室之中,王既晏身下冰层渐渐融化,连同她的身体都如被火烧着,头发轻轻扬起来,明明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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