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只妖》第113章


醒过来的时候,兼渊已经躺在了一个简陋的茅屋里。
已经闻不到海风特有的腥味了,耳边传来风吹树木发出的哗哗声响,一点点将涣散的神智聚拢起来。
”师父。“兼渊用力的咳嗽了几声,即便一身重伤,也还是勉强着想要跪倒在清虚的身前。
对方宽大的袍袖在风中飒飒作响,仙风道骨的老者竟然露出了怜悯的神色看着自己。
“兼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将你看作是最有根骨的弟子。我们师兄弟三人门人无数,但只有你是可造之材。可是此时此刻,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听得出对方的确是痛心疾首,兼渊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也不敢接话。
“师父,徒儿知错了。”沉默了半晌,兼渊终于闷闷的说了一句。
“兼渊,我最痛心的是你明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可是你还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老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要为师现在又要如何是好?你如今元神受损,无论如何,这一身修为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师父,弟子驽钝,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无缘参透天机。”然而这一刻,兼渊却抬起了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是如果是为了这件事,弟子心底,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后悔的。”
清虚再次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黄玉的葫芦倒出一粒丹药来。那一颗龙眼核大小的丹药清香扑鼻,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老者往前走了两步,一指点在兼渊的眉心,“这原本是为师准备渡劫之时所用的九转还魂丹,你如今赶快服下去,也算是为师最后能为你做的一点事了。”
兼渊低着头,没有说话。
自从母亲死去之后,自己就被送进龙虎山跟在师父身边。一直以来,师父都从未将自己当做外人,无论什么都倾囊相授。甚至就连掌门师叔都说,师父对自己真的格外偏爱。可是现在,他却对着自己的师门,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去吧……”老者将手按在兼渊的肩头,再一次低声叹息,在这个孩子进入龙虎山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了他身上的道根之深,世所罕见。然而,无论是怎样一心修道之人,都会遇到自己生命之中的魔障。
他能够勘破时间的情爱,却也知道那是如何蛊惑人心的存在。这个年轻有为的弟子,在这一刻终究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作为师父的,也只能在暗中为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如果你已经认定了这条路,知道自己手中的剑究竟是为了守护什么而存在的。那么,就这样离开龙虎山吧。”清虚伏下身来,眼中是深深的悲悯:“从此以后,龙虎山再也没有你这个弟子。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师父只要你记得一句话,天地道义,因果循环,自在你的心里。”
“弟子谨记师父的教诲。”兼渊郑重的对着前面的老者叩了三个相响头,就像是师父说的,不需要再做多余的辩解了,他的心底已经有了答案。没有办法再成为龙虎山的弟子,也无法再为了师父拔出自己的剑,宋兼渊,有了自己一心想要守护的东西。
等到兼渊抬起头的时候,眼前的老人早已经飘然远去了。那个渡厄金丹在体内就像是一股股暖流一般,不断的冲刷着因为燃烧了三魂六魄而强行激发潜能之后所带来的身躯损伤,然而即便如此,想要再回到从前的功力,却也是再也不可能了。
兼渊笑了笑,这些事情,对现在的自己而言,根本就已经不再重要。
他踉跄的挽回走去,在岸边,颐言正筋疲力尽的搂着在自己怀中已经昏迷的女子。然而看着兼渊缓步走来的身影,她终于露出了一缕淡淡的笑意。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小姐不管的。
一直以来的疑惑和顾虑,在这一刻,忽然间全都烟消云散了。
兼渊俯下身来,脸色苍白的说道:“她现在的状况如何了?”
八十六章
“恐怕也是强行调动了自己体内的灵力,才会造成这样的损耗吧。”颐言将自己方才检查得出的结果说了出来,然而看着眼前人摇晃的身躯,她蹙眉道:“比起小姐,宋公子……只怕你自己的身体,更加让人担忧吧。”
“师父刚才已经给我服了渡厄金丹,大抵还能勉强再支撑一下。”似乎全不在意自己的事,兼渊只是焦灼的注视着苏璎紧闭双眸的面孔。
渡厄金丹……颐言诧异的抬起头来,心底陡然一惊。那是修道之人在面对雷劫之时所炼制的丹药,服下之后便可增加一百年的修为,只要能抵过雷劫便可白日飞升,所以渡厄金丹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圣品。
“竟然需要服用那种药才能压制伤势么?”颐言抬起头,苦笑出声:“你们两个,还真是一样的任性。”
兼渊只是笑了笑,伸手帮助颐言扶起还在昏迷之中的苏璎。一直压在心口的大石,就像是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一般。
从今天开始,他就不再是龙虎山的弟子了。师父给了他不被门派和自己束缚的自由,让这个唯一的弟子,在人世间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道”。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面目清丽的女子,他微微垂下了眉睫。
船行水上,却丝毫感觉不到有波浪的摇晃。
隐隐约约听见有水鸟的声音,转瞬便消失在了远处。朦胧的烛光在眼前出现了幻影,像是一分为二的在眼前虚晃着。隐隐听见似乎有人在低声说着什么,然而想要凝神细听,却又只能听见一片含糊不明的响声。
苏璎费力的用手臂撑起身躯,慢慢的扶着床榻坐了起来。漆黑的长发无声无息的散落在肩后,越发衬的她的面孔犹如玉石般白净。
即便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苏璎却已经觉得力不从心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很久之前的铂则王都一样,她从山崖上不慎坠落,然而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法力尽失。
只是,现在身上的法力还在,只是微弱的宛如游丝一般。想要出声呼唤颐言,然而嗓子却无比的干涩,苏璎的双手缓缓握拢,眼中显出一种奇异的色泽。
已经……到了极限么,她颤巍巍的撩起衣袖,果然,红色的线已经走到了手臂的尽头,宛如一条蜷缩的毒蛇般对准着自己的脖颈,作势欲扑。
“小姐。”有人掀开了帘幕,声音里饱含着欢喜。
苏璎缓缓转过头去,才发现是颐言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她将脸盆放在一边,立刻凑近按住了苏璎的肩膀。
“|你才刚醒,这么急着起来做什么,再好好歇一会儿。”
帘幕被打开的刹那,隐隐听见了波涛的水声,静谧而从容。颐言将浸在盆中的毛巾拧干,替她擦拭了脸上的汗珠,又起身准备去倒水。
“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去殷国的船上呢。”颐言将茶杯递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苏璎的脸色,这才说道:“总算是醒了过来,可急死我了。”
“是么,我睡了很久么?”苏璎微微笑了起来,小口的啜饮着杯中的清茶,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自己再次向将夜借去了力量,遭到的反噬就会更加严重。等到属于自己的神智彻底消失之后,没有肉身的将夜就会在自己的躯体之中重生吧。
“都有好几天了呢。”颐言低声说道:“你们两个啊,可真是急死人……”
“再去给我倒杯水吧。”苏璎垂下眼睫。
“嗯。”颐言点头应了一身,然而转身的那一刻,她却听到背后响起了低低的叹息声:“我只记得自己挡住了那些天雷,然后就再也没有意识了。我们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有,兼渊呢?”
颐言有些无奈的转过身,歪着头一副十分愁苦的神色。她的外表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女童,然而那双眼睛却显得分外沧桑。将手中的茶杯再一次递出去,颐言也就不客气的说教起来。
她坐在床榻边,抬起头:“你总算是先开口问了,否则我都替他叫屈。”
“他用了缩时之术。难怪法力会强横到这个地步,不过就连我也知道,所谓的缩时就是靠燃烧自己的寿命来获取力量,他这个样子……说是拼命也不为过吧。”
“缩时?”这一次,就连苏璎都变了神色。从他闯回两仪微尘阵的时候自己就看出来了,他的法术似乎在极端的时间了提高了不少,然而虽然心有疑惑,却万万没料到竟然是缩时那样两败俱伤的术法。
“他现在情况如何了?”苏璎有些焦灼的问道。
颐言摇了摇头,劝慰道:“倒是没有和你一样昏迷不醒,不过……我看也好不到哪里去了。你再歇一会儿,我再带你去看看他。”
然而看着苏璎的目光,颐言知道自己这番话算是白说了。她认命似的起身,扶着苏璎往外头走去。或许小姐自己都还不清楚,这个人在自己的心底,到底占据了一个多么重要的地位吧。那么,让她看一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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