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心》第86章


身后,邪风兽与火海撕斗,风兽本是风系,与火相缠,更助火势,激起狂怒的旋风,赤红风柱直冲九天。漫天杀人雪片纷纷化为水汽,只余下狂风依旧肆虐,却不再伤人。
只是这火势更迅猛了,风与火撕扯着引燃了周边森林,火势迅速蔓延。饶是东军和鸩军的兵士撤得匆忙,也有队尾的兵士不幸没能逃出来。
邪风兽的力量在火海中渐渐耗尽,被火焰彻底吞噬。大火却不能止熄。涅槃之火必要烧尽一切可烧之物才能熄灭。整片森林都渐渐被吞没,任谁也不能阻止火势。火光映红了北方天界的天空。飞禽纷纷迁移,走兽跑不及的,就成为这场战役的祭品。
为了不让整片大陆陷入火海,天界诸神纷纷赶到出手援助,联手以灵力在森林边缘做隔离屏障。大火烧了十天十夜,直到整片森林化为灰烬才慢慢止熄。地上仍到处明灭着未熄的炭火,焦木枯朽,青烟弥漫。
罂粟终于放了九霄进入这片黑色的森林残骸。九霄脚步踉跄地冲进去,脚踏在赤红的余烬上,鞋底烧焦,脚心灼烂。耳边罂粟叫道:“你倒是驾个云啊!要不就扑个翅啊!脚烧坏了啊蠢货!”
九霄双目赤红,一把揪下耳边的罂粟摔在地上,罂粟的花瓣顿时被灼黑,痛得嗷嗷直蹦。青帝从身后赶来,拾起罂粟,然后搀起九霄的手臂,将她带上半空。站在云团之上,青帝想让她坐下给她包扎一下灼伤的脚,她也木木地整个人僵着没有反应,他暗叹一声,只好作罢。
罂粟被青帝暂时别在了衣襟上。兀自恼怒地碎碎念:“我不是为了你好吗!那天你若跑进火里去,只会是同归于尽的后果!这涅槃之火,就算是上神我的躯壳厉害,也是抵挡不住的!那身体原本可是我的!给我烧没了你赔的起吗!还有鸩军,鸩神投身火海,鸩军势必跟着冲进去,你是要令我鸩军全军覆没吗!……居然敢把我摔进火里!……”
九霄转头瞪过来,面露杀气。青帝急忙按着她的肩安抚,对着罂粟道:“您先闭嘴好吗。”
罂粟也怕九霄疯起来将她再扔进脚下森林的余烬里,又怒又憋屈,转为苦巴巴的哼唧:“哎哟我的花瓣,全都烧焦了……”
九霄也不再理她,默默望着前方,面色沉寂。
大火难以阻燃的时候,天界诸神不远万里赶来救火,炎帝也来了。救火的间隙里,他找到了被罂粟以花丝捆在椅上的九霄。坐在她的对面,把凰羽以心魄做药给她的事简略地告诉了她。
九霄低着头,默默地听着。尽管炎帝怕她受刺激,已尽量简略地叙述。她还是感觉到了心口一刀一刀削割般的疼痛。
那是来自过往时光里,凰羽曾经历经的痛楚。
百草谷的百日之中,凰羽每日里经受那样的剖心之痛后,把自己的心魄装在药罐里,捧在手中,假装成药童毛球,把药喂进她的口中,修补她那千疮百孔的心脉。
那个时候她看不见,对毛球也并没有十分上心。此时却清晰地记了起来。她在黑暗中时,他对她默默的引导。夜里他就伏在床侧睡着,睡得沉时,脑袋会抵在她小腿的一侧。他搀扶她时小心的触碰。甚至他的脚步声,他在她近处时衣料发出的窸窣声,他身上总是带着的清淡药气。
所有的细节,都记了起来。
她还记得为了与余音周旋,当胸踢了毛球一脚。那时他胸口的伤口总是开裂不愈的,被踢之后不知是怎样的疼痛和惨不忍睹。
看到她被回忆携住,闭着眼,痛苦地佝偻起身子,罂粟有些不忍,暂时收回花须给她松了绑。实际上她浑身的力气如被抽空了,连站起都不能,别说逃跑了。
炎帝道:“唉,原来他没跟你说啊。他为什么不说呢?我看的出来,他虽犹豫,还是愿意把事情告诉你的。他那样做也是为了换回你的心意,为什么到最后都没有说呢?”
他为什么没有说?
九霄睁开眼睛,眼底一片茫然。昔日的几句对话跳进脑海。
——他说:“如果,他尽力赎罪了呢?”
——她说:“世人总以为不管怨有多深,总能设法偿还,实在偿还不了,还可以死谢罪。可是偏偏有些事,是死也解不开的孽。怨自己或是怨天怨地怨命,都没有用。就算是所谓的以死谢罪,也像一个笑话。”
——“说起那个死去的无烟,我倒与她有些渊源。她有话让我转告你。”“她说,去销影池看一看,你会明白。”
九霄如垂死之人,捧住心口,脸埋进膝盖。
是她亲手断绝了他的最后一线希望。
她本以为,失去的孩子的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既然承受了,他也应该承受。
可是她是以受害者的身份,他只能以凶手自居。
所以她撑过来了,他的内心却已全部压垮。
她以为他能像她一样承受得住。
他却没有。
炎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不要自责。这是他的宿命。不是你的错。”
她忽然抬起了头,眼眶暗红而干涸。拉住了炎帝的袖子,哑声道:“炎帝,您是这世上最高明的医者,您是有办法的吧?就算是没有心魄,也有办法让他复生的吧?”
炎帝沉默一阵,还是只能说出真相:“我没有办法。”
“那,从我身体里把他的心魄取出来呢?您可以剖开我,烧化我,怎样都可以……”
炎帝道:“不要乱想了。凤凰心魄已化入你的心脉骨血,就算是杀了你,也取不回来。这场大火原是凤凰涅槃之火,他是以肉身化火,必然不能留下半片残骸。没有心魄,没有肉身,再强的神族,没有任何依附做引,也是无法复生的。”
她扯着炎帝袖子的手绝望松开,神智昏迷,整个人歪倒下去,一直守在旁边的青帝急忙接住她,抱到床铺上去,替她盖好被子。
看一眼昏睡的人,回头对炎帝道:“她已数日不眠,这样睡一会也好。”
炎帝点点头。看了一眼跳到九霄身边的罂粟花头,有些奇怪:“那个花精哪来的?”
青帝淡淡道:“是她原先养在碧落宫中的罂粟花精,对九霄十分忠心。”罂粟的身份还是尽量地保密下去吧。
炎帝忽然记起一事:“对了,那个余音,前几日逃走了。”
青帝诧异道:“余音跑了?”
炎帝道:“我看他自上次险些被颛顼灭口后,颇有些看破世事的味道,给他治好伤后,也就没有关押他,就让他在谷中做些切草碾药的活,也是希望他能在平凡中悟到些做人的道理。他一直做得勤勤恳恳的,我疏忽了监管。没想到让他瞅了个空隙,以笛声催眠看守他的药童,溜了。”
青帝道:“颛顼已亡,到外面也是流浪无所,他跑出去干什么呢?”
炎帝道:“不管他去了何处,但愿能从此醒悟,甘愿平静渡过余生。”
青帝点头。
炎帝回头看了一眼昏睡中的九霄,又看一眼青帝。道:“你要多给九霄一点支撑。伤痛总会随着时间淡化,都会过去的。”
青帝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目光清澈坚定:“我会等她。”
九霄在昏沉中渡过了几天,大火止熄后,终于得到允许能进到森林中了。青帝扶着她的手臂,将云头落在那片峡谷之中。峡谷内是一样的一片狼籍,四处焦黑,没有半分生息。九霄茫然沿着峡谷走去,不断张望,入目却只有残废的枯槁。受伤的脚在身后落下一串血渍的脚印。
她突然听到了沙沙的雨声。眼睛亮起光彩,仿佛死去的水潭瞬间漾起波澜,拔腿向前奔去。
一片孤零零的雨云和月湾水潭出现在前方,云和水潭之间有雨线不断落下。
雨牢!这个雨牢果然特异,不仅抵过了风阵,还抵住了涅槃之火!有个人浸在潭水里,只露个脑袋在外面,一动不动。
九霄唤了一声“凰羽”,嗓子因心火而伤,只发出嘶哑的低唤。跌跌撞撞冲上前去,想也未想,一头就撞进了雨牢之中,完全感觉不到雨线淋身带来的万箭穿身之痛,扑上去将那人抱在怀中。
这时看清了此人的脸,竟是问帛。她被困在里面整整十日,已然被雨牢之苦折磨得奄奄一息,却是躲过了风和火的两大劫难,活了下来。
青帝在外面以灵力破除雨牢封印,雨水停歇,乌云散去,将水中二人拖上岸来。九霄满以为是找到了凰羽,没想到却是问帛。能找到问帛也是欣喜的,原还以为她早就丧生在峡谷中,没想到还能寻回她。
青帝以灵力注入问帛的百汇穴,过了一会,她悠悠醒转。眼神慢慢聚焦,落在九霄的脸上。“上神……”她的眼中闪过光彩,“您没事吧?”
九霄答非所问:“你看见凰羽了吗?”
“我看到凰羽尊上身上突然冒出火来,天地都点着了,颛顼也被烧化了,凰羽尊上后来变成一道金光,散了……”
九霄只觉得天地之间一片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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