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第15章


一直候在门外的王勤垂下眼睛,小心翼翼的掩上了门。
沈天凌像是受到鼓励般,把头埋在顾望悠的颈窝,用力嗅着她的发香。熟悉的气味把顾望悠整个的笼罩住,把她坚硬的外壳一点点剥开,露出里面软弱的嫩肉,极轻极慢的战栗。
习惯是相当可怕的东西。二十多年,顾望悠习惯依赖沈天凌;习惯得理所当然,以至于他的一帮狐朋狗友看见她,总会忍不住的打趣,沈天凌,你这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吧,怎么养了这么大的女儿?
沈天凌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直到她被气得两颊通红,他才会拍拍她的背软声哄道,丫头,不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么?这辈子我当你爸,下辈子……他顿一顿,展颜微笑,我愿意把下辈子都透支给你,好不好?
顾望悠闻言眼珠又转啊转,一肚子坏水也跟着她的眼珠荡啊荡,她说,老爸老爸,你都没替女儿我换过尿布,这样吧,作为补偿,我特允你以后替我贴“小翅膀”(卫生巾,宁蒙注)!沈天凌闻言微微一愣,英俊的侧脸因为脑海里的某种旖旎想象而慢慢泛红。
顾望悠健忘得人神共愤,走在自家迷宫般的大宅子里,也常常分不清东南西北。顾望悠常常想,是不是自己那点仅存的记忆力,早就被沈天凌挥霍殆尽?沈天凌天生霸道,在她的脑海里盘亘这么久,一点挪窝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从四岁起就是邻居。她被撵到门口罚站,最不想碰见的就是好看得不像人的邻居哥哥。天不遂人愿这个成语,顾望悠从那时开始就有切肤之痛。顾家大宅挡在沈天凌每天进出的并经之路上,沈天凌都用不着故意,都能如愿欣赏到顾望悠的一脸窘相。顾望悠小时候鬼点子格外多,到那时候也有点黔驴技穷的无奈:看见沈天凌出来晨跑,她就抬头看天;沈天凌坐着房车出门,顾望悠手里拌蒜;等到沈天凌练完小提琴回来,正在发呆的顾望悠立刻埋头研究门把。沈天凌的脸上终于露出忍无可忍的神色,迈着不大却坚定的步子过来,把好看的下巴微微一抬,睥睨着说,小胖妞,别装了,又被罚站了吧?你可真丢人。说完,沈天凌收住嘴,满意的看着对面那张胖嘟嘟的小脸布满红霞。
为此,顾望悠下了生平第一个决心,就是再也不搭理这个人面兽心的邻居哥哥。可惜,她的决心只坚持了三天。第四天,沈天凌拉着她的手,在顾老爷子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小小的脸上写满倔强。他把头一扬,一字一顿的说,您要是敢再罚她,我就告您虐待儿童。我说到做到。顾望悠笑得胡子直打颤,英雄出少年哇。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戎马一生,现在居然被个奶娃娃威胁了!
后来,顾望悠上了初中,数学烂得惊天动地,天天被班主任骂得狗血喷头。终于捱到期末考试,顾望悠揪着沈天凌的胳膊,窝在他怀里吓得直哆嗦,委委屈屈的控诉,老师说我这次再考不上八十,就要我做三份暑假作业——三份暑假作业呐,呜呜呜呜呜。第二天刚考完,更年期中的女人就朝两人冲了过来,暴怒的拧着眉,把试卷往地上狠狠一甩,沈天凌,你可是年纪第一,你做出这样的事儿,真是太让老师失望了!你倒是说说看,我该怎么办?
沈天凌弯腰捡起卷子,眉毛一紧,答得有腔有调,要不这样吧老师,这两份卷子里你取个最高分判给顾望悠?我的么,就不劳您操心了。
一直埋着头的顾望悠偷偷、偷偷的看了一眼,两份卷子上确实都签着自己的名字。只是第一份卷子上,字迹潦草如同狗爬,一看就是她的;第二份的卷子,连写个阿拉伯数字都能带出点儿书法的味道来,不是沈天凌又是谁?
再往后,顾望悠心血来潮的要减肥,一天只吃一个苹果,肚子上的肉纹丝不动,里面的胃却早就撑不住了,疼得她在床上直打滚。沈天凌知道后,直接把已经收山的某专家绑到她面前。专家那个气啊,扎针的时候手也一直抖一直抖,看得顾望悠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大气也不敢出。沈天凌闭闭眼又睁睁眼,非常欠扁的威胁道,你再抖一下给我试试,你在她身上扎多少针眼,我就在你身上捅多少洞。至此以后,这位专家逢人就摇头,沈家的那位,年纪轻轻的,咋就混上黑社会啦?
顾望悠的长相撑死只能算不错,胸部平平,身材抱歉,唯一出类拔萃的,就是那难得一见的厚脸皮,这样的她居然能得到沈天凌的青眼,用钟琴的话形容,顾家的祖坟何止是冒青烟,简直就要喷火了。
只是她的祖宗们不是漫天神佛,再如何神通广大,终究管不了她的天荒地老。
沈天凌送了她那辆普拉多后,两人的关系就算正式确定下来,两年之后,沈天凌游学回来,不仅气质上脱胎换骨,更加的英伟挺拔,就连眼界,尤其是看待女人的眼界,也不可同日而语。
在A城苦守的顾望悠,在心里把两人重逢的场面描摹过无数次,却独独漏算了一种。
那天她想起沈天凌的嘱托,兴冲冲的攥着拖把笤帚去沈宅打扫卫生,却听见沈天凌的卧房传来一阵可疑的声响。她以为是小偷,猫着腰蹑手蹑脚的过去,看到了一副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浑身赤*裸的沈天凌正大力撞击着身下的女人,激起一阵娇喘低吟,两条雪白的大腿正紧紧的攀着沈天凌的腰,跟着他的节奏放*荡的律动着……
顾望悠呆立当场,只觉得自己的胃正被人狠狠的揪撕揉捏。她哀哀的低叫一声,扶着门框忍不住呕吐起来。
顾望悠不傻,她知道沈天凌和李斯意难免有过这样的激情时刻。只是,凭空想象永远比不上现场直播。或许最让她愤怒揪心的就是,他身下的女人,既不是李斯意也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咯咯娇笑,从床上撑起来推开沈天凌的胸膛,扫向顾望悠的眼里隐着淡淡的不屑,沈天凌,这是谁啊?该不是你的正宫娘娘吧?
沈天凌大笑着捏着女人雪白的乳*房,微微微笑,怎么,生气了?如果她是,我怎么会让你爬上我的床?
女人大喇喇的从床上下来,未着丝缕的在顾望悠面前站定,按住顾望悠的下巴,眯缝着那双妖娆的眼睛和顾望悠对视,撇撇嘴点评道,确实没什么大房范儿,这张脸,啧啧啧。
千万条情绪在顾望悠心里翻腾,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顾望悠擦擦嘴,用力拍开来人,发红的双眼死死的瞪着沈天凌,直到眼里泛起一层湿意,她浑身虚脱的吐出三个字:你、无、耻。
沈天凌闻言笑了笑,是,我无耻,而且无耻得招你喜欢。
沈天凌拢着顾望悠,唇在顾望悠的后颈上按了按,极轻极慢,微微发烫的气息在顾望悠的耳垂后蛊惑的吹拂着,男性气息尽在咫尺,把顾望悠从回忆里狠狠抛了出来。
眼前的沈天凌身上,从前的青涩单薄早就荡然无存,只有那双淡棕眼眸里的神色,在他眉宇轻轻簇起的时候,变得愈加的危险和坚定。
拍卖会的粗暴,让沈天凌清醒的意识到,对顾望悠只能采用怀柔的政策。只是唇间漾起的那一丝涟漪,柔软温存的犹如梦境,不知不觉,沈天凌分开嘴唇,在顾望悠的脖颈后落下一个恶狠狠的牙印,梦呓般的发问:“为什么是你?”
顾望悠受惊般的低喘一声,手肘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格向沈天凌的肋骨。突然袭来的刺痛让沈天凌高大挺俊的身形皱缩成一团,应声倒在了病床上。
沈天凌很久都没有出声,粗重的喘息声一下下的敲击着顾望悠的鼓膜。沈天凌此时像只垂死的骆驼般,只剩下嶙峋单薄的骨骼,撑着那层尚算英俊的皮。
沈天凌在顾望悠的印象里,永远是开朗乐观健康带着小坏,而这短短的几个月,他彻底颠覆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这究竟是为什么?!
顾望悠强忍着心头汹涌而至的恐慌,半跪半坐在地板上,端详着埋着头的沈天凌:“你、你真死了?”
沈天凌勉强哼了一声。
顾望悠急忙按铃,不一会儿,一群医生护士就拥了进来,为首的人胡子花白,见到顾望悠劈头就骂:“你有没有长脑子,下手那么重!你知不知道……”
急得六神无主的顾望悠反咬一口:“知道什么?不就是因为胃痛引发的感冒发烧吗?怎么他钱多,命就格外精贵啦?!”
“感冒,发烧?”对方忍不住冷笑,“你最好祈祷只是这样!”
第 10 章
顾望悠浑身冰冷的看着一群人进进出出,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像个最真实又最荒诞的梦境。
沈天凌疼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在顾望悠脑海里一次次重播,她忍不住问匆匆折回来的秘书王勤: “沈天凌到底得了什么病?”
王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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