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第17章


言毕沈天凌在眉间按了按,逐客的信息已经很明显。
王勤边倒退边往回走,走到门边又问:“顾小姐的身世问题,不知沈总如何考虑?”
沈天凌的表情很惊讶:“老王,我以为这种问题,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现在来问我……怎么,这个月份的工资他们没划给你么?”
王勤这次彻底闭了嘴。
沈天凌挨着顾望悠睡下,看着怀里的人窝成一团,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过来,像只皮毛温暖的小兽。
沈天凌不由想起一件旧事。沈家比顾家年头还要久远许多,抗战前已经成了上海滩上的庞然大物,战争打响,沈家举家迁往海外,直到改革开放,祖父沈泽林才着手把经年累积的庞大资产转移回故土。因而,沈家的某些习惯还依照着当初旅居海外的旧习,其中一项便是每年秋季飞赴英国猎狐。
秋天特有的澄澈阳光从乔木的罅隙中穿射过来,被平静无波的湖水折出特有的粼光。沈天凌在队伍末端缓缓骑行,偶尔端起猎枪冷静的扣动扳机,眼神平淡的看着这种美丽狡猾的动物腾跃滚伏,跌在地上哀哀的死去。
其中有只花斑色的狐狸格外狡猾,照着他的面门飞快的扑滚过来,三声利落而空落的枪响后,小兽在空气里抱成一团,亮出所有的尖牙利齿,狭长的眼睛里写着纯粹到□的恨意,身体却颓然的跌落在他的怀里,他触了触它的伤口,黏稠温暖的鲜血让他微微皱眉。
周围是缭乱纷乱的马蹄声,他的哥哥弟弟叔叔伯伯正在策马扬鞭,追逐着受惊乱蹿的动物犹如追逐着移动的亿万家财。
围猎结束,除了沈泽林,他是收获最丰的。面容冷酷的老人蹬着马靴,踩着湿软的落叶缓慢的走到他面前。沈泽林看着他器宇轩昂的笑了笑,把马鞭往地上一甩又飞快的收紧手里,他扭头对众人宣布道,老三的儿子,还是可以的嘛。明年围猎,我左手第一个位置,就给这孩子空着!
沈天凌谦卑的委了委身,因为是意料之中,眼里便没有太大的喜悦,对蜂拥而至的溢美之词,他也只是微笑着接受。
唯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变数,大概便是顾望悠了。
参加围猎的人数众多,沈家庄园饶是再大,也装不下沈家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房。沈天凌刚抵达英国,就被理所当然的踢到宾馆里去——沈泽林的三子不受宠,他的儿子自然也用不着跟着费心。
可惜,他们都想错了。一想到那群人捶胸顿足的样子,沈天凌嘴角牵起一丝笑,大步走进大堂,却见一团黑影朝他飞扑过来,像那只扑向他的小小狐狸。
顾望悠丢开行李箱,抱着他哇哇大哭,抽抽噎噎的说,这是什么鬼宾馆啊,这么难找还贵得要死,把我的信用卡都刷爆了——沈天凌,我要睡你的房间……不好,你居然说不好?!
顾望悠一撸鼻涕,把眼睛瞪得溜圆,攀在他的肩头命令道,我可是离家出走来的,不许说不好!
不许说不好。
那就好罢。
沈天凌把准备的说辞原原本本的吞下去。
他本打算把她安置在隔壁房间,莫名其妙的却被她那双小鹿般的眼睛挡了回去。
呵,他真是着了她的魔道。
那天晚上,她窝在他怀里,捧着他的手指研究了半天,小脸快纠结到一块去,凌凌啊,你去猎狐了?你怕不怕?……不要笑,笑什么笑,被狐狸咬了也是狂犬病诶,你再笑!你现在笑,以后有你哭的!……我家老爷子回去肯定又要让我罚站了,你陪我好不好?不好啊,哼,小气!要不这样吧,门口上贴张你的照片也行啊,你不知道啊,我能对着它流一天口水呢……有了沈天凌,我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罚站也更带劲儿了……啊,腰不酸腿不疼,是不是很色*情,哈哈哈……
他忍不住赏了她一个暴栗,害得顾望悠抱着头呜呜呼痛。
那晚她也是软趴趴的躺在他怀里,细细的发丝被夜风吹拂到他的脸上,一切仇恨在湛蓝的星空下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只是这样闻着她淡淡的发香,他就觉得心满意足。
第 11 章
顾望悠这一觉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歪着头醒转来的时候,脑袋是注了水的脑袋,四肢是灌了铅的四肢,整个人如同被不小心撵死的小虫,五脏六腑被一一压到扁,身体的每个关节都叫嚣着虚软无力。
顾望悠拥着被子从床上蹭起来,看着除了略有褶皱但尚算得上楚楚的衣冠,心里不知不觉就松了口气。
这一觉把顾望悠的生物钟也睡得混乱不堪,她明明觉得是早晨,从半掩的窗户往外看去,却是暮色四垂,仿佛是天幕四角各吊了个金属铃铛,被缓缓放下来的是愈来愈深沉的夜色,泛着金黄的是天边飘忽旖旎的晚霞,远处一条白练般的江水上传来一声声汽笛,就像是铃铛互相碰撞发出的轻响。
每当傍晚顾望悠总觉得不大好受,她在电视上看过,每当傍晚,妻子做饭,丈夫下班,孩子绞着淡淡的眉毛和多如小山的作业奋力斗争,匆忙而温馨的场面。偏偏每逢傍晚,她只有掐着银制筷子放在嘴里咬的份儿,和她共桌的是她的爷爷,也永远只是她的爷爷。
她说什么来着?顾望悠狠狠的一拍脑袋,从床上骨碌碌的滚下来,啊,傍晚,傍晚!
宋卿书跟她约的是下午三点吧?
完了!
顾望悠惊呼一声,捞到一只鞋却找不到右脚的那只,急得像台消防车似的在房间里乌拉乌拉乱蹿。
大概是她的动静闹得太大,沈天凌端着果盘狐疑的走进来,刚想坐下就见顾望悠一脸扭曲的冲过来,嘴里还大喊着:“别、别、别……”
顾望悠喊到第四个“别”的时候,连宁蒙都觉得不让她别一下都有点对不起读者了——顾望悠身体歪了歪,脚腕就真的结结实实的别了一下,好在沈天凌眼疾手快,在她腰间一带,两人间的距离逐渐缩短,沈天凌眯缝着豹子般茶绿色的眼睛,耍流氓的意图非常明显。
看着他神清气爽的样子,左右是没事儿了。顾望悠不客气的狠狠掐了他一把,绕过沈天凌宝贝似地拔出了自己的高跟鞋,把整只鞋当元宝般捧在手里的样子要多傻有傻。
沈天凌笑了一下,又哼了一声,说:“顾望悠,你哪天能把咋咋呼呼的性格改一改,我就谢天谢地了。”
顾望悠边套鞋边白眼:“沈天凌你是谁啊,这事儿你可管不着——要不是我刚才救你于危难,你那小菊花早被我的高跟鞋爆了~”
没错,她右脚高跟鞋不偏不倚的正插在沙发的缝隙里,鞋跟对外支楞着,如果顾望悠的高跟鞋也随她的性子,而且能开口说话的话,那它刚才的台词一定是:“向你开炮!”
沈天凌皱皱眉:“丫头,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有的没的?”
顾望悠已经把鞋子蹬在脚下,靠着足足八厘米的鞋跟高度,她的眼睛也才刚好对着沈天凌的线条紧绷的下巴,她眉开眼笑的又说了一遍:“你管不着啊管不着。”
话到嘴边留了一半,还不是因为你。
当初因为沈天凌和李斯意在美国双宿双飞,当初明媚忧伤的文学少女顾望悠暗暗割了一次腕后,终于大彻大悟,从此奔走在没脸没皮、游戏人生的康庄大道上——这一切,他都不知道。
顾望悠把头发往后一拢,从床头柜上找到手包预备往外走。
加湿器依旧在不食人间烟火的喷吐雾气,在她起身的时候,给了她一下。雾水烟花一场梦,说得真好。
沈天凌握住她的手:“你去哪儿?我知道城西有家私房菜做得不错,一起去?”
顾望悠眨眨眼:“我减肥,没兴趣。”
“低脂低热的日本菜?”
“盘子太小,嘴巴太大,我怕掉进喉咙里去。”
“……”沈天凌松开手,在她将要跨出门的时候慢吞吞的说,“丫头,你是去找宋卿书。”
多肯定的肯定句。顾望悠抿着嘴唇默许,右脚先跨了出去。
“你之所以和他走得那么近,是因为你和宋卿书的父亲达成了协议。”
顾望悠的左脚跟一滞,扭头,看到沈天凌薄唇开合,又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你现在去找他,是因为邵俊荣邵医生将会出席这次峰会,你有事相求。”
“你倒是说说看;我找他能有什么事?”这句话几乎是从顾望悠牙里磨出来的,她的反应似乎让沈天凌十分满意。
他交叉着胳膊在沙发上坐定,微笑着说:“邵一刀名满海内,是不可多得的神经内科医生——你此行,不过是为了求他救你的父亲顾卫国。”
顾望悠还没死,却被沈天凌气得出气多进气少了,她死死的瞪视着沈天凌:“万能的沈天凌沈boss,请问您还知道些什么?”
沈天凌语气悠长,像是带着太息:“顾望悠,你做那么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顾卫国值不值得?”
“儿女为父母做任何事,都不该问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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