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颜倾天》第131章

秦王的赤目从那小小的灯火上，移到床上，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形容憔悴的老妇人。
朝阳拉着秦王走到床前道：“皇上，我们来的时候，走了三里黄泉路，她来的时候，走了三百里黄泉路。走到阎王殿的时候，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她能走完这三百里黄泉路，只为了皇上说过，要见皇上除非是黄泉路上，阎王殿里。这里就是朝阳按照皇上的指示，挖的黄泉路，阎王殿。“
秦王呆呆地注视着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老妇人，呐呐道：“她是——她是太后？”
朝阳跪下道：“是，皇上，她就是太后，皇上你的亲生母亲。请皇上饶恕朝阳胆大妄为。朝阳愿意承受任何处罚，但请皇上兑现自己的承诺，认了太后。”
秦王拉起朝阳，慢慢走到床前，瞪着太后问：“她为什么不动，她还活着吗？”
朝阳道：“太后身子本来就有病，朝阳本来想把阎王殿建在离雍城三里处，这样太后可以少走一些路，但太后说，皇上从小怕黑，小的时候，每次睡觉都要太后抱着，点了灯才肯睡。她坚持要把阎王殿建在离咸阳宫三里处。朝阳本来想要派个公公背着太后来，可太后说，世上之人，无论贵贱，走上了黄泉路，哪里还能依靠别人的。她就自己一人走到了这里，朝阳偷偷派人跟着，那人说，太后这一路昏了几十次，每次醒来还是往前走，有时是爬着走……”
秦王沉声道：“三百里黄泉路，她走了多久？”
朝阳道：“四十九天。”
秦王慢慢坐在床边，他的眼前有很多回忆在闪现，但他记忆中的每一个片段里的太后，都是美丽妖艳，充满着生命力的女人。
仿佛与眼前这个衰老苍凉的女人毫无关系，秦王的手指慢慢抚摸着那凌乱的白发，嘴唇蠕动着，终于嘶哑地叫道：“母后！”
第三十六章微笑着点了点头
从公元前231年，秦王开始攻打赵国，到公元前221年，中原大地六国被秦国已灭五国，只剩下齐国。
公元前221年秦王下旨，让在楚国待命的王贲带兵南下伐齐。
那日秦王下朝回到朝阳宫，一跨进院门，朝阳就端了药碗迎出来，笑着道：“皇上回来了，朝阳刚煎好药，皇上进房把药喝了吧！”
秦王看着朝阳手中的药碗问道：“太后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朝阳对秦王嫣然一笑道：“有皇上在太后身边，太后自然是好了许多。今日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秦王注视着朝阳快乐地笑道：“小朝阳长大了，快满十八岁了吧！”
朝阳心微微一颤，低声回道：“朝阳今年十七岁。”
秦王走进大殿，在桌边坐下，接过朝阳手中的药碗，一口喝下，把空碗放在桌上，伸手拉住朝阳公主的小手笑着道：“嗯，那也快了，等你十八岁生日，朕送你一份大礼！”
朝阳把手从秦王手中抽回，拿起桌上的药碗淡淡地道：“朝阳谢谢陛下恩典，不过朝阳衣食无忧，也来缺任何用物，陛下不必再赏朝阳珍贵东西。”
秦王哈哈大笑道：“朕要赏给朝阳的可不是什么东西物品，朕要给你一个天下至高无上的名分。”
朝阳一怔，心中惨淡，她自然明白秦王话中之意，婉言道：“陛下，朝阳不过是一个亡国奴婢，不敢当陛下厚爱，还请陛下慎重，另选他人。”
秦王挥挥手站起身道：“朕的天下，除了你朝阳，再无女子配与朕分享，朕统一天下之日，便封你为后。”
朝阳大惊而失色道：“陛下万万不可，朝阳万死不敢受此荣耀，陛下应当在众王子的母亲中，挑选贤惠能干、可以母仪天下的人选。”
秦王只当心性淡薄的朝阳谦逊，不愿与后宫诸夫人争斗。
走到书桌前坐下，一手拿起奏章道：“此事不必再议，等到王将军灭了齐国，朕自有主张。”
朝阳见秦王开始批阅奏章，也不敢再说，心想等到其他时间再与秦王言明，自己决不想做什么皇后。
朝阳退出朝阳殿，来到自己的卧房之内，坐在床边呆呆出神，不知不觉又想起无心。
她与无心有着一种心灵契约，那是一种已经无需言语的生死与共的默契。
无心是一个出家僧人，他的志向就是普渡众生，宣扬佛法。
他们之间，除了朝阳随意地说说笑笑，逗着无心，似乎并无真实的焦点。
朝阳喜欢听无心纯清简单的话语，把每一句话都刻画在心里，却从不曾真正有过非份之想。
只是一种简单纯净的感情，没有刻意去掩藏，也没有想过去不过一切地去抓住。
他们就这样各自为自己的心愿，为天下受苦的百姓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无心走遍中原大地，宣扬佛法，超度战乱中横死的亡魂。
而朝阳踏遍每一个贫穷饥饿的角落，为那些无力看病买药的穷人治病赠药，救助那些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人。
他们从没有刻意去思念对方，但每时每刻对方就在自己心里；他们也从没有想过要刻意去遗忘对方，因为对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入自己的每一下心跳，每一下呼吸。
朝阳七年来，跟随在秦王身边，早已看清楚秦王身边那些为了满足秦王需求，而生存着的女人。
她不愿意自己也成为她们中间的一个，她根本就没有想要做什么皇后。
朝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对于秦王来说，被他压在身下满足欲望的工具中，那些夫人与宫女，甚至是太监根本没有什么不同，皇后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朝阳！你在屋里吗？”门外张言之的呼唤惊醒了深思中的朝阳。
“张大哥，我在屋里，你有什么事？”朝阳笑应着走出去。
张言之看着朝阳脸上勉强挤出来的微笑，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朝阳，张大哥也知道你不在乎皇后之位，不过皇上对你的心意，也不是随意可以改变的。朝阳，听张大哥一句，女人这辈子就是为了一个好归宿，皇上统一天下，便是整个天下的皇上，你便是整个天下的皇后，这是全天下女人，都求不来的尊贵，别辜负了皇上，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天下都是皇上的，你——唉！”
朝阳也苦笑了一声道：“是啊！全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可以轻易把六国灭了，朝阳一个亡国女子，又怎么逃得脱他的手心，张大哥，你放心吧！朝阳亡国之日，可以活下来跟了皇上七年，以后，朝阳自然也知道怎么活下去。”
张言之点点头，知道朝阳为人一向稳重，谨慎，也就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早朝，秦王却突然决定，自己要亲自带兵去消灭齐国。
而且说做便做，当时便点齐了五万将士，急急忙忙回朝阳宫，一边让赵高服侍他穿上盔甲，一边对朝阳道：“现在已是九月，如果不马上消灭齐国，入了冬对远行的将兵打仗多有不利，但朕一定要在年前拿下齐国，所以朕等不得王将军婆婆妈妈打个没完，朕要亲自去灭了齐国，你等朕回来，朕金口玉言，要在你生日那天，册封你为天下皇后。”
朝阳吃惊地看着秦王，风风火火地带着兵将消灭齐国去了，在空荡荡的朝阳宫内，呆呆地站了半天，也没吃饭，便回自己屋内躺下。
却说秦王带兵与王贲大军汇聚，挥兵攻打齐国，齐国本就危危可及，哪里还有力量挡得住秦王雄师。
不多日便被秦王与王贲长驱直入，来到临淄，齐王建与后胜向秦王不战而降。
齐国灭亡，秦王经过十年奋战，终于一统天下，真正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统一天下的皇帝。
秦王得胜之日，派兵快马回咸阳报喜，自己也带着亲随将士，率先赶回咸阳城。
此时此刻，春风得意的秦王心中，最为迫切的是要立刻赶回咸阳，与朝阳同享天下。
再说那日朝阳起来，又带着几个太监去城外乡下为村民治病。
刚刚从一户村户人家出来，便见宫中一太监飞马奔驰到朝阳面前，滚下马背跪下禀报道：“奴才禀报朝阳公主，皇上已消灭齐国得胜回朝，今晚便可到达咸阳城，张公公请朝阳公主早点回宫，迎接皇上。”
朝阳楞了楞，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告诉张公公，朝阳即刻就回。”
那太监答应了，又骑马回咸阳宫而去。
朝阳沿着乡村的河堤，慢慢向前走。
此时已是入冬季节，河边寒风吹来，朝阳感到一种从没有的彻骨寒意袭击心间。
举目四顾，入目尽是荒凉萧瑟之气。
朝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无心的身影轻轻划过，有一丝柔柔的疼痛，默默地站立在河边，对着寒光闪烁的河水轻轻道：“你在哪里呢？皇上终于一统天下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突然一片冰凉轻柔的东西落在脸上，仰头望去，竟是漫天雪花飘舞而下。
朝阳静静地站立着，仰着脸任凭雪花落在脸上，清清凉凉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