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酒梦若花》第52章


轻而易举就被杀了。即使是他这样内力绝世武功第一的人物,在这样咫尺的距离里被一剑刺穿心脏,他也是会死的。
他有血有肉是一个人,终究不是无敌的。
怀中的少女依旧在笑,他却突然感到悲凉。她用来刺穿他心口的还是他当初送她的那柄峨眉刺,这是他唯一送给她的东西,是他娘临死前留给他,说是等他长大后找到意中人后作为定情信物用的东西。
而她现在,居然用这柄峨眉刺,刺穿了他的胸膛。
和他的心。
那里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也是他如今唯一的弱点和柔软,自从娘死后,只为她一个人开启过的地方。
他仍旧迷恋地望着怀中少女,她是那么特别,站在繁华大厅内怀抱琵琶俯视众生的模样他永远也忘不掉。明明是个冒牌的慕容三小姐,明明是个心怀愧疚的骗子,明明只是一般姿色毫无大家闺秀的气质,却仍能够有这样绝代风华的惊鸿一瞥。低低吟唱时从她四周的空气里都透露出来的妖娆风情,还有眼底那一抹寂寥和无奈,像是要将他拉入那么深那么深的彷徨里。
他缓缓伸出手,用力掐住少女的细腻的脖颈。他看见她痛苦地凝起了眉,模样像极了那夜在国色天香楼她醉了酒,也是这样皱着眉,嘴里却一直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而现在,她的痛苦凝眉全是因为他,全都来自他,她眼里看见的感受到的,也全部只有他。他慢慢收拢的手指,她的呼吸都渐渐不稳,他听见身侧慕容胤阳和景如影等人气极的谩骂声,却因为重伤而没有办法靠近。他甚至看见那么骄傲的慕容胤阳狼狈地撑着手臂一点一点爬了过来,他看见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的女子像是感应一般突然睁开眼睛,目光凄迷地望着地上重伤的那个男人。
他突然觉得疲惫,即使到了最后一刻,即使他最终死在了她的手中,她都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既然这样,就算是死,他也要让她下去陪他。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甚至动不了手指,加一分力气都仿佛千斤重。明明再稍稍使力,她就会这样死在他手中。他一生杀人无数,连自己的爹和妹妹都可以轻易杀死,却没有办法再加重手中的力道,哪怕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可是她不明白,她的眼神始终落在那个墨袍冷冽的男子身上,不肯分给他哪怕一点点。
他的目光游及地上已经失去呼吸的俊朗男子,他和他不同,同样是因她而死,他却得到了她的眼泪心痛,还有一生的难忘与怀念。而他,却什么都得不到。
他居然如此可悲,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了。自从娘被那个女人害死,爹不仅不追究那个女人的责任,还堂而皇之将她娶进门安置在后院里。而清荷她居然不计前嫌亲昵地唤那个女人为娘,她居然唤杀死自己娘的人为娘!
那一刻他就明白,这偌大的繁华浮世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开始偷取爹私藏的吸功大法来练,偷偷在外面招募弟子,成立门派。杀死大哥后设了个圈套,让爹把所有的江湖人士都请来,然后一步一步埋下伏笔,就是为了等待今日这一天。
这一切的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除了眼前这个少女。
他甚至还记得她探头探脑从马车上钻下来,气鼓鼓地瞪着妹妹和慕容胤阳二人,那幅可爱的模样像极了娘生前养的那只小猫。还有那天夜里在胭脂香味弥漫的一片纸醉金迷里,她用玉箸叮咚叮咚敲着酒坛,笑呵呵地打着酒嗝,嘴里还轻轻唱着他从未听过的歌曲。那音调现在都还一字一句映在他脑海里,像是罂粟一般挥舞不去,紧紧地缠绕着他。
“多少离恨昨夜梦回中
画梁呢喃双燕惊残梦
月斜江上棹动晨钟
前梦迷离渐远波声
笛声悠悠
春去匆匆
这一去就是永远”
他曾经以为现在他所拥有的就是他想要的,就是全世界…武功,胜利,俯视群雄,游戏人间。
只除了她。
他即使得到了所有的一切,却还是永远得不到她。
而现在,只因为她一人,在他渴求期盼放下防备的怀抱里,如此轻而易举将他用了这么多年才得到的东西悉数摧毁了。
也包括他的命。
他突然觉得恨,这些的一切曾经都是他这一生的努力和心血,却因为她一人而全部付诸流水。即便如此,她也始终不肯将目光多在他身上停留。
他怎么可能不恨?自己甚至对她无法痛下杀手。
他恨她,也恨自己。
胸口里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液已经将他的月白袍子染成了红色,他紧紧掐住她脖颈的手已经有些松了。他突然害怕起来,怕自己在黄泉路上仍是孤零零的一人,这天下所有的人都已将他视为怪物,杀父弑妹,残忍嗜血没有心的怪物。他猛地用力握紧她细弱的脖颈,感受她越来越低微的呼吸,像是被烫伤般,用了最后一丝内力,将她狠狠甩了出去。
这是他给她,也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是生,他就成全她活下来和自己心爱的人厮守一生。是死,她就得在黄泉路上陪伴他,不论恶鬼夜叉他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那一动却牵扯到了心头的伤口,他几乎要站不稳,膝前一软半跪在地上,胸口的痛已经渐渐感觉不到。他皱着眉,想要再捉回自己一分的神智,想要再看她一眼。可是眼底的黑暗就和心里的一样直直地涌上来,他甚至还来不及看她是生是死,那冰冷的熟悉的一望无际的黑暗就已经涌了上来,将他狠狠拉了下去。
他想起南宫秋初来那日她弹唱的那一首曲子,突然自宴侧一角响起一阵笛声悠扬,竟和她琵琶曲调相呼相应。他吹着横笛,发丝倾泻下来,用一个绸带松松散散绑着,显得慵懒万分,眼里含笑地凝着她。她仍旧低低开口唱着,手指纤长在琵琶上起舞,眯起眼笑着回望了他一眼。
时光那样安逸停留在那处,二人郎才女貌琴瑟和谐,就像是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一般。
他终于觉得乏,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沉沉地压下来,撑着身子半跪的那条腿也失去了力气。他身子一软缓缓倒了下去,像是那一年娘死的时候,窗外的天气也是像今日这般,微微有些低沉阴凉。又像他此刻,一切又重新倒回了那一片泥土里。
他还没有来得及看见他最后留给他们二人的机会,他还不知道她究竟落在了什么地方,究竟是生是死。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撒手让她再一次离开他,他费尽了这么多力气终于得到了她,即使是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他也希望能够再见一见她。
可是黑暗那么急那么冲地压了下来,硬生生就将他狠狠拖入那一望无际的绝望和冰凉里去。
若是还有来生,我一定要比他更早遇见你,要更早地将你的心夺过来。若是没有来生,我这种人恐怕是要下地狱的罢。
我会在黄泉路上等你。
44。明月小蛮重新来过
眼前好像有光,昏昏沉沉让人看不清楚。霍小筏皱着眉头,只觉得全身从头痛到尾。
她历来最怕痛,此时更是觉得全身都像是散开了,痛止不住的弥散开来。她又紧紧皱了一下眉头,听见身边有人在唤她,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声一声,遥遥无及:“小筏——小筏——”
她还是觉得疼,却被吵得烦了,不情不愿半睁开眼,模糊地看着眼前的人。光线从那人身后漫进来,隐约只能看见一个轮廓,长发松散落在肩头,英俊伟岸的身子在一片刺目的阳光中晕开来,她愣愣地看了一会,轻轻吐出两个字:“沉夜?”
这种时候,多半就是她又赖床了,沉夜往往会黑着一张脸来喊她起床,然后在她急急忙忙爬起来漱口洗脸的时候悠闲地吃着早餐。
眼前的人听见那个名字却募地一顿,良久后才慢慢答道:“不是。”
她迟疑了一下,光线已经散开,她只感觉眼睛模糊得厉害,左耳还隐隐发出滋滋的躁动声,但总算是看清了眼前的人。
“…慕容…胤阳?”
她想起来了,沉夜已经死了。为了保护她,被万箭穿心而死。但一切都好像都是模糊而遥远的记忆,只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好久之前,沉夜明明还每天结伴和她一起上课,会在教室里听着唾沫横飞的秃顶老师讲这枯燥无味的数学,会在课间的时候拉帮结伙一大队男生出去打篮球。放了学窦阿姨会做好饭菜等他们回来,吃过饭后一群人又聚在一起看八点档的韩国偶像剧。往往这个时候沉夜都是不屑的,看见她们两个因为悲情的女主角哭得死去活来,鄙夷地递来一包餐巾纸,但又碍于窦阿姨的淫威而不敢说什么。
可这讨人厌的时光一晃就过去了好久。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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