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书院》第82章


九方行眼睛斜瞟,看着柳风屏走下山坡的背影,心头不觉一酸:这小子,怎么瘦成了这样?
“爹,我爹!”俞千晴身子弱,被江城扶着晚些上来,一上来她就看到了与粘罕缠斗的俞停云,她的焦躁关切几乎要溢出心肺,不顾一切就要冲下去。江城急忙拉住她,还没顾得及说一句话就见岳一江已经掠了下去。
“劳烦照顾。”江城将俞千晴交给凌风也跟了下去,凌风将俞千晴推给云剑阁也要走,云剑阁一把将他拽了回来,道:“你就老实呆着吧,我去!”
凌风看她风风火火就去了,摸摸后脑勺反应过来:“对啊,这种危险的事,他们去就好了,我一个文弱书生瞎掺和什么?”他定心下来,冷不防被俞千晴一胳膊撞在一边,险些摔死了他。俞千晴跌跌撞撞跑了下去。
山道下,千军之中,俞停云与粘罕的对决仍在继续,却已近尾声。粘罕骁勇无比,俞停云大伤未愈受伤在先,长衫已为鲜血所染,咬牙刺出一剑,却听“哗啦”一声,长剑凌空而去,粘罕一枪挑向俞停云肩头,枪头斜插而入,随着他的竖挑横挪,鲜血爆涌,片刻已将俞停云的肩头剜出一个血洞,随即将枪尾一顶,将他生生钉在了地下。
“俞停云,我若是你既然侥幸没死就该好好保住这条命,有多远就跑多远,没想到你还来送死,我可是越来越不明白了。”粘罕松手,枪尾兀自抖动不止,他看着俞停云摇头,看来真是万分不解,“想当初我领兵攻占辽国,辽将舍身取死者有十几人,而大宋兵将不是贪生就是怕死,我本以为宋人都是无种无用之徒,今日,倒有幸让我见识了。”他拔出枪来,道:“我愿招你入幕,只要你点头,就会有人为你疗伤,怎么样?”
俞停云按住伤口强行起身,道:“疗伤用不着,俞某今日只求一战。”言罢人已掠近,竟然将插入体内的羽箭拔了出来,直逼粘罕。粘罕被他骇了一骇,不及架起长枪。周遭金兵立即朝俞停云射出羽箭,幸得岳一江及时赶到,三两下接住羽箭,挡在俞停云身后,喝道:“姓俞的,你事咋就那么多啊!赶紧走!”
俞停云朗声一笑,举箭划至粘罕咽喉,粘罕急忙抬手一架,手臂被划破血口,俞停云的一掌很快就送到了他心口,直将他拍出一丈远,鲜血盈口,挣扎不起。这一掌已是俞停云仅剩的全部力量,一掌击毕他便屈膝半跪在地,再也没了力气。
金兵全数围来,岳一江架起俞停云就要突围而去,俞停云嘴角挂着血珠,却带着一抹淡然的笑,道:“一江,走吧……想让我也给你一掌吗?”
岳一江可没肖原的好脾气,叱道:“少废话,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先灭了你!”
俞停云的笑容更浓,似乎从没如此爽快地笑过:“一江,我已经不行了……
带着我你不可能突破金兵的包围……走吧……”
岳一江不耐烦:“少废话……我不是一个人!”他看看刚刚才跑下来的江城和云剑阁喊道:“别浪费时间,杀出一条路来!”
“好!”江城与云剑阁只觉热血沸腾,冲入金兵群中,逐渐朝俞停云与岳一江靠去。
粘罕被俞停云一掌打成内伤,催发了原本的旧伤,有些俘虏也乘机逃离,局势混乱一片,粘罕的恼恨已经无以复加,下达了抹杀令。
岳一江见金兵越围越多,烦躁起来,喝道:“你看你,非要搅得人不得安生,你这么想死,安安静静上个吊吞个毒不就成了,搞这么多事干什么!”
俞停云微微闭上眼,道:“死……要得其所……一江,放下我,我自己走……”
岳一江手一松,那只臂上已经中箭,容不得他不松手,只是没想他手刚松开俞停云就闪身而去,迎着枪林箭雨,不闪不避,只凭着一口气冲至粘罕跟前,犹如猛虎扑空银龙跃渊,将粘罕骇得坐跌在地,作声不得。
那是一股气势,那周身插满羽箭血乱白衫仍不灭分毫的气势!他从未见过的视死如归一往无回!
“让你的人……退下去……否则……”俞停云已经说不下去,捏住粘罕死穴的手也在轻微颤抖。粘罕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但与这种不怕死的人相斗已经让他神衰力竭,他微微摆手,道:“退下……”
金兵见主帅被制,军心大乱,听到命令后便一点点退散开来。岳一江怒极大喝:“俞停云!”
江城早已知道俞停云已经不可能活着出去了,拉住岳一江道:“岳叔……走吧……”
岳一江眼中冒着血丝,忽然嘶声大喝起来:“俞停云,你那么想死就赶紧给我去死,老子再也不管你了!”他走得比谁都快,近乎狂奔,奔过了山头,不知会在哪一处停下。
云剑阁左看看右看看,已经懵了:“喂,搞什么鬼啊,咱们不是来救人的吗?他怎么、他怎么自个儿走了啊?”
没有人回答她,江城看着俞停云,他看到了俞停云眼中那说不出口的托付。生无可恋,他并非生无可恋。
江城报以一个坚定的目光,俞千晴已然是他此生所有。
此时凌风已经走了下来,面无表情站在江城身边,二人跪下来,对俞停云叩头,久久不抬。俞停云的面部已经无法做出表情,只是眼眸中有淡而微弱的光芒,似乎就像是在笑着一般。
凌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眼泪逼回眼眶,道:“走吧。”
云剑阁被他拉着走出了金兵包围圈,她数次回头,看见俞停云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伟岸而削瘦,挺立如松又枯败如草。她的鼻子逐渐发酸,直到走上山道,又一次回头,那个人倒了下去。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救他?”她忍不住拽住凌风,眼泪已经淌出。
凌风被她一拉几乎瘫倒下去,颤声道:“已经救不回了……早就已经……救不回了……”
云剑阁紧紧抓住他的手,感受到他周身不可遏制的颤抖,他的手那么凉,一如此时此刻的风,此时此刻的心。
云剑阁怎么也止不住眼泪,扶着他道:“好、好,我们走……你、你不要难过,不要激动,不然、不然你的身子……”
凌风握着她的手摇头,道:“我没事……没事……”
江城抱起摔倒在草丛中的俞千晴,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欲用一切温暖为她赶走严寒,无奈己身己心皆是冰寒刺骨。
九方行捏了捏太阳穴,道:“走吧,不知金兵什么时候反悔,咱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九方晚去扶肖原,觉他身体沉重,虚弱无力,她叹息一声,道:“走吧,院主以性命换得你们平安,不要辜负,知道吗?”
肖原缓缓点头,扶住她的手勉力站了起来。九方晚使尽力气才稳住他的身子,几人忙而乱、沉而静的离开了。
离开,留下身后浓沉的悲哀,就如同书院覆灭的那一天,明知再也回不来,却仍要离开。
一别永年。
直到俞停云倒地粘罕仍是没有回复心神,他看着那几乎被射成刺猬的人,心有余悸。一个人的意志究竟需要强悍到什么程度才可以经受这样的伤痛而眉头不皱一下?粘罕以前以为自己知道,最强的草原上的战士,在面对最凶残的狼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无畏在他看来已是最强,而此刻,这个弱小邦国的小小汉人,竟能至如此之境?
“将军,要不要去追?”副将上来小心问道。
粘罕闭了闭眼,道:“算了……走吧……”
“是。”
用尽力量耗尽生命,俞停云所求不过最后一战,豁出一切的一战,为了什么?或许连他自己也模糊了目标,只是这一战,倾尽所有也得到了所有。他已无悔。
很快就可以和她见面。如有来世,必然一袭布衣隐青山,醒时锄犁南山、醉东篱,花前携手月下描眉……
矫首问天兮,天卒无言,忠臣效死兮,死亦何愆?——《宋史》
第九十六章 往事唯一醉
寒气浮游在空气中,不动声色意蕴深远,上一场雪残存的痕迹还没来得及消散,一场新雪又悄悄降临人世,仿佛不沾尘世一般轻灵而寂静,掩盖本来,孕育全新。
一张桌子四个人,四杯酒,酒中犹升腾着热气,氤氲了他们的面庞,使他们无声的脸庞多了几分迷离沉淀。没有什么比寒冷中的温暖更令人宽慰,这四杯酒,暖的是四个人的心。
肖原第一个拿起酒杯,看着塞北独有的浑浊烈酒,眼中一片平和,缓缓将其倾倒在地,又倒上一杯,道:“来这里喝过酒,停云想必可以无憾。”
凌风、江城、魏然亦无声举杯,与肖原一饮而尽。 
雪势小了几分,轻忽忽翻卷在四人头顶,片刻便被暖气消融,珠玛和云剑阁一同抬着一个大托盘,盘中是一整张大饼,上面铺了一层煎熟的牛肉,浓香四溢。这是珠玛的新式做法,有云剑阁从旁协助,就在四人借酒缅怀阿桑叔不停抽烟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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