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逍遥游》第14章

天帝道：“带小刚！”侍者将这句话一重重地喊了出去，不一时戴着重镣的小刚，就被带上了凌霄殿。
天帝问：“小刚，朕问你，面前这个叫空山雪明的男子，是否曾给过你一颗琥玥珠？”
“是。”小刚道。
“朕再问你，这颗珠子里面，是否藏有毒害日神的详细计划书和无形无相劫的种籽？”
小刚看了雪明一眼，低下头看看地面，再抬头时，沉静地道：“是。”
“喂诶，小刚，你该不是中了南疆鬼母的唯君唯上劫吧？小生什么时候给过你这种东西了？”空山雪明大声问。
天帝转头问雪明：“那你是说，你没给过他琥玥珠了？”
雪明朗声道：“琥玥珠我给过，但里面根本没有你们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天后大声斥道：“放肆！天帝金口玉律，你这么说，难道是说天帝捏造事实诬蔑你了？”说着叫人呈上已被剖为两半的琥玥珠，里面果然是空心的，秘密帛书和少量无形无相劫的种籽散落在旁。
玉离天尊道：“琥玥珠随时都可以被改造，雪明把珠子交给小刚时，未必就是这个样子。另外，既然受害人是乾晔帝，我们也该听他描述一下中毒经过。”
座上的乾晔帝“吭、吭”清了两嗓子，正待开口，凌霄殿外，突然毫光熠熠，直达殿上。只见又一个乾晔帝，踏步而来。满殿神仙，均惊诧不已。天后指着一步步上殿来的乾晔帝高叫道：“哪里来的冒牌，众天兵天将，给我拿下！”
但这种暖人而具有压迫力的阳光，唯有真正的乾晔帝才能发出，众天兵天将战战栗栗，根本不敢靠近。殿上坐着的乾晔帝，更是浑身战栗如筛糠，待外面的乾晔帝上了殿来，这边的乾晔帝终于再也强撑不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涕泪齐流，恳求乾晔帝饶命。两相比较，全然明了。众神只是诧异，这个假乾晔帝怎么会坐到殿上来。
天后尖声大叫：“哦，原来你才是假的！来人呐，将这个假乾晔帝拖出去，立时斩首！”
众天兵天将围了上来。
真的乾晔帝道：“慢着！本殿正在执勤，是以派了个替身来。不料这位小神口齿钝讷，见了九重天上的仙尊，完全开不了口，本殿于是赶来。冒犯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众天兵天将听见这个假冒者是乾晔帝殿下派来的，也就不说什么，直接退下了。满天众神均知乾晔帝虽在执勤，但以他的功力，变一分身前来是完全可以的，怎么也不至于找这么个草包来做替身。但想最荒唐之处，也许便是牵涉着最深的大秘密，是以谁也不曾开口质疑，以免惹麻烦上身。
玉离天尊道：“乾晔小侄，你来得正好。你说说吧，小刚是怎么用这颗琥玥珠里的有毒种籽来害你的？”
乾晔帝道：“小刚将琥玥珠带回来时，小侄曾把玩过一番，珠子本身并无异状。”
此语一出，满座哗然。既然小刚将东西带回来时无异状，这几乎等于说，天帝天后是捏造事实来问罪九重天上的神仙了！
天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道：“我儿中毒之后，还继续坚持执勤，想是劳累过度，记忆不确了。”
乾晔帝欠身道：“多谢母后关心。孩儿虽然双目失明，但脑力尚未受损。儿遭此劫，想是平日修德不够，才至于此。此事实与空山派的师伯师兄们无关。”
言及此处，乾晔帝朝天帝天后跪奏道：“父皇，母后，若无他事垂问，儿臣先行告退！”起身朝玉离天尊这边拱手揖道：“乾晔还有勤务在身，没法恭送师伯和各位师兄，先失陪了。”语毕，转身左手拎起地上的假乾晔，跟小刚说声“走了！”，往大殿外而去。小刚盈盈欲哭，随着乾晔帝出了大殿。
天后在宝座上高叫道：“乾晔我儿，你难道不知道‘子为父，父为子’一语么？”
乾晔帝侧转身来，微一欠身道：“儿虽不敏，也确实想要遵从先贤教导，尝试着这么做。”言罢带着人，登六龙车而去。
玉离天尊知道天后所言，即指“子为父隐，父为子隐”一说。常人解释为有了恶事，儿子替父亲隐瞒，父亲为儿子隐瞒。但有人质疑说这样法理何存？所以更有贤者解释为：儿子隐藏父亲的过错，替父亲承担罪责；父亲隐藏儿子的过错，替儿子承担罪责。乾晔帝既非空山派人所害，天帝天后却不顾事实，一口咬定如此，可见其中大有隐情。乾晔帝出现后，没有深究真相，只解释为自己修德不够，才有此劫。恐怕这就是他‘子为父隐’了吧。这个假乾晔，见了真乾晔帝如此害怕，想必也不是乾晔帝所派。事情穿帮，恐怕有人想要杀了假乾晔灭口。但乾晔帝却将这假乾晔也承揽下来，一并救走。玉离天尊心念至此，喟然慨叹。想不到天帝虽然行事如此，这个长子却是至纯至仁，无可非议。
玉离天尊原以为八重天的神仙对此事酝酿已久，此番对质，必定口舌难缠，想不到乾晔帝出现后，事情急转直下。他拱手朝天帝道：“乾晔帝失明之事，既然与我空山派无关，若无别事，玉离就先告辞了。我徒儿雪明自束不严，不请自到迷雾森林采光，回去之后，玉离自会罚他面壁思过。”说着起身就要离去。
“慢着！”天后高叫道，“我儿为人忠厚，不愿看人受责，是以言语之间对罪犯颇有庇护，你们慢走，今天本座一定要查出真相！”
玉离天尊回身道：“天后还要怎么查？”
天后道：“天庭有神，名曰谛听，只要让他凝神静听片刻，天上地下，古往今来之事，无所不明。你们敢让他来听一听么？”
玉离道：“但听无妨。”
不一时，虬髯双角的谛听神，便上了殿来。天后凤眼一扬，道：“谛听，你可给我好好听清楚了！”
谛听行礼道：“请天后放心！”谛听俯伏在地，静心凝神。殿下群神，大息不敢出。玉离天尊负手而立，昂然静候。雪明笑微微地望着地上的谛听，仿佛觉得他这么做很好玩似的。风定侧眼看了看雪明，暗叹了口气。想，这小子，一旦好奇心起，就全然忘了周围是什么状况，忘了这谛听是天庭的神，待会儿倾听完毕，只怕就要宣布对他不利的结果。
良久，谛听起身。天后柳眉一扬，意味深长地望着谛听，问：“卿可听到了什么？”
谛听昂声道：“空山雪明当日与小刚一见，并无阴谋。小刚后来是另受了他人胁迫，做了假证。”
“哦？”天后柳眉倒竖，“小刚到底受了何人胁迫？”
谛听道：“此人来历太大，只恐天后不信。”
天后右手抚额，似极疲惫状，左手一挥，道：“玉离天尊，你们去吧。妾身今日身子不适，就不远送了。”
玉离天尊一笑，拂袖出了大殿，两位徒儿紧随其后，驾云往九重天而去。
回到九重天上的仙林内，玉离天尊负手而立，仰天凝视。良久，一声长叹。身后的雪明自知事情不妙，自觉跪下了。
玉离天尊道：“当年女娲娘娘将你们托付于我，原本是想要将你们培养成德高行重的散仙。但你……，真是让为师无法可想。我空山一派，最讲清静无为。对于你，为师也不讲啥大道理了。你只要每天捉草弄鱼，别到他处去闯祸，对为师就是莫大的清静无为了。况他派师尊也有云：见利思义。虽说乾坤万物莫不是在盘古祖仙和女娲娘娘的德化下生长，但你作为一个个体，以为天地万物皆备于我，可以随意取用，这就流于狂大了。到别人家，不经人同意，就把人家的东西拿来当自家的，这是偷盗，懂吗？”
雪明俯伏在地，不敢稍动。
天尊轻叹道：“我知道你虽然心思灵巧，平日却很惫懒，不肯为琐事动脑筋。小节处如不能自持，最终会坏了大道修行。你这次若不是看着日神家的阳光好，就想着摘来取悦你的小师妹，你说天后她能赖你么？”
听到“取悦小师妹”一语，雪明脸上一红。
天尊接着道：“看你躁动害静，本动根浮，既然你本性为雪，为师就派你到雪山圣域之巅去静坐一段日子吧。也好静心养性，培育根基。”
“啊？”风定知道师父说的“静坐”，就是面壁思过了。虽然雪明本性为雪，在雪山中面壁本不是难事，但雪山圣域之巅，风刀雪箭不断，无有片刻稍停，在那上边坐久了可也不是好玩的。遂问：“师傅要他坐多久？”
“看情况再说。”
雪明朝地面轻轻做了个苦脸，旋即想到这不是做鬼脸的时候，心中暗悔，直身改色，朝师父深拜三次，之后躬身退出了仙林。
风定随后也退了出来。两师兄弟相互端视一下，脸上是均是无奈而又会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