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士》第6章


一遍,小心地将帕子铺上去,再揭开篮盖,从里面掏出一只织锦坐垫放在帕子上,这才款款坐下。又将篮子抱到膝上,取出一只扁铜壶、一只细瓷茶杯,慢吞吞地倒了一盏明晃晃绿幽幽的茶汤,送到嘴边小口地喝着。
常一凡看着简直要扶额长叹,这千金小姐的架势也太足了吧。
那丫头嚼完茶收起杯子,又从篮子里取出一块奶白的蒸糕,隔老远都能闻见桂花香味。她轻轻咬了一小口,见常一凡在旁边眼都不眨地盯着自己看,竟也没生气,腾出左手来又在篮中翻了一遍,取出另一只蒸糕问道:“你想吃么?”
常一凡不争气地咽了一大口口水,气哼哼地抬屁股走人。这招太毒了,美人计不成换了美食计,对一个连吃好几天馒头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击必杀。要淡定、淡定,千万不可上当!
常一凡也不搭理她,站起身一如往日地挑了水,又去集市上买子馒头。回来时见那小丫头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石凳上,发一阵呆,便从篮子里掏出些什么精致点心吃下去,然后再发一阵呆。常一凡想了想,拎着水壶走过去:“你要开水么?”
从这日起,那姑娘竟是每天必到,挎着那只精致的小篮子,里面装着她的全套东西——织锦坐垫、小铜壶、细瓷茶杯、各色精致点心,在那石凳上一坐便是一天,只要不下雨,必定要到天色将暮才起身离去。她也不说话,似乎每天来此就只是为了吃点心,只是神情似乎有些怔怔的,眉宇间暗含委屈和不安。常一凡每天替她续一两次开水,心中佩服自己,如此美食加美女,自己仍如君子柳下惠,真他妈有骨气!
第五章 何以为徒
到了第五日,常一凡到集市上买馒头时,竟然撞上了姜老太爷!两个家丁抬着个轿椅,老太爷高高地坐着,旁边跟了个五大三粗的丫头,去的地儿竟是寿材铺,原来是亲自来为自己选寿材的。老太爷见了常一凡,少不得说几句:“久疏问候,你师父可好?”
“好,好!”
“怎么你们就吃馒头么?这如何使得?”老太爷坐得高高的,竟一眼看见一凡篮子里面装的馒头。他长叹一声,“我知道你师父规矩大,怕坏了他规矩。请你们师徒来一趟,平日里竞连一杯清水也没奉上,实在是过意不去。”
常一凡心中好笑:您可别装了,不是每日都派人送点心么?转念一想,那小丫头该不是一赌气,把要送给我们的东西自己全吞了吧?
老太爷哪知他这些想法,又道:“这样吧,我去订一桌素席,待会儿送到路口,还烦劳小哥儿自己搬进去。”
常一凡脱口道:“您老就饶了我吧,我可不敢收,师父会骂死我!”
老人想了想:“这样吧,也不用一桌了,我让人上翠仙楼炒两个新鲜热菜,你带回去。”见常一凡正欲申辩,一口截断道,“菜又不是我家的,你若带足了银子便自己付账,若钱不凑手,便暂且记下,来日再还我。你师父每日闭关消耗甚大,光吃馒头怎么行?”
一番话说得常一凡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那个五大三粗的丫环提了只食盒过来,里面两只大碗,都用小碗反扣着,外加一大碗梗米饭。老太爷命人交给常一凡。常一凡怔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得付钱,忙将口袋掏了个空,竟然刚刚够数。
提了食盒回去,远远便瞧着那丫头还在。常一凡心里登时涌起一大堆谜团。这人到底是谁?刚才听那老太爷的语气,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有这码子事。突然那丫头大叫一声:“你站住!”
常一凡吓一大跳。只见那丫头蹬蹬几步气势十足地走过来,劈手将他手中的食盒夺下,打开一看,怒道:“今天怎么不买馒头了?这是什么?谁给的?”
“姜姜姜老太爷……”常一凡结结巴巴地回答着,心中痛骂自己,我为什么要回答她?
“好哇!”那丫头登时指了常一凡的鼻子骂道,“你师父不是说过不吃东家的东西么,你倒好,背着师父私相授受!难怪都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这么点蝇头小利你都要贪,将来还不欺师灭祖哇!”
常一凡登时脸红脖子粗地大叫起来:“你你胡说八道!这菜是我在翠仙楼买的,我自己付的钱!”
“是吗?”那姑娘仍是一脸怀疑,“你跟着进了厨房么?”
“这——”常一凡没言语了。
“天下竟有你这样做徒弟的,你师父不肯收东家送的东西,除了不想沾财,想必也是为了防备!身陷江湖之中难免遭人怨恨,况且他正在闭关,外人若想害他实是再容易不过,此刻他的性命就交在你手里,你竟这样不当一回事!”
常一凡登时汗流浃背。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师父而言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仆役,从来没想过竟然担负着这么大的责任。
“总之今天这饭菜不能吃,你重新去买馒头!”姑娘的语气中竟有说不出的威严。
“可、可是那馒头我也没看着人做呀!”常一凡一肚子的不服气,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底气不足。
“镇上的馒头铺决无问题,那个钱婆婆人再好不过了!”姑娘斩钉截铁道。
这天晚饭时,师父从石洞里钻出来,师徒二人对着一盏油灯吃干馒头。常一凡忽然问道:“师父,你闭关期间不肯吃东家的东西,是否是怕他们害你?”他突然有这样一问,王印竺颇有些意外,呵呵一笑:“有长进啊,能悟到这一点,不错呢!”
常一凡大惊:“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让我有所防备?”
王印竺笑着摇头:“要说防备也太重了。闭关期间非同小可,自己小心便可。我不想你未出江湖便紧张兮兮的。江湖虽凶险,却也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比如那些秘笈,也不过是练功之法,有正也有谬。若只顾着怕人偷了去,重重深锁,到头来反会自误。”他将最后一块馒头塞进嘴里,语气略有些沉重起来,“况且你的防备心已经太重了。也不能说不好,只是防备心重的人不容易结交朋友,再加上我们这样漂泊无定对你影响也很大,这一点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
“可你也没什么朋友呀!”常一凡毫不客气地指出事实。
王印竺苦笑摇头:“所以我才不希望你最后落得跟我一样!”
这一夜常一凡有些失眠了。自己跟着王印竺已将近两年,两年来他始终看不透这个奇怪的师父。
一般收徒的过程都是徒弟磕头求师父,只有极少数是反过来,由师父主动要求纳弟子。这极少数当然就是一些了不起的武学奇才。这样说来常一凡也应该是个奇才,因为王印竺为了收他,曾主动上门恳求爷爷常奠奇。当时还真把爷爷吓了一跳。一凡父母死得早,留下一凡一平两兄弟,兄弟里面就有—个是当地出了名的神童。可惜这个神童不是一凡,而是弟弟一平,常一平,用习武行话来说,就是根骨奇佳,悟性过人,百里挑一的练武奇才,十二岁时就将常氏刀法练到第四层。顺便提一句,常一凡十六岁跟师父走时,那套刀法他才刚刚练到第二层。 常一凡还记得自己离家前一天晚上,经过爷爷的窗下时,只听得老太爷在里面长吁短叹:“莫非连我都看走了眼?”
常一凡心中当然不服气。他虽然没有十分的上进心,却也知道羞耻。既跟了名师,便指望自己能够令人刮目相看。想不到自跟了这师父,便连在家时也不如了。人家拜师学艺,一大堆师兄弟师姐妹,热热闹闹,男追女跑。谁像他形单影只、孤家寡人?更过分是王印竺从来不督促他练功,自己只顾埋头研究各家秘笈,因为答应了东家,所以对徒弟也保密。常一凡日常做的最多的便是去集市采买食物。这样下去,这辈子可不就毁了么?
日子一长,一凡便不由对师父生出些许怨恨,明明只是要个跟班小厮,随便哪里买一个伶俐的便好,干吗偏挑上我?常一凡在家时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爷一名,几时服侍过别人?若还没跟他,就算再没出息也可以在家做条安逸的米虫,哪至于落泊如斯? “他真的是把性命交在我手里么?为什么呢?”常一凡翻了个身,喃喃自语着。白天那小姑娘一语击起的涟漪一直到现在还未散尽。
第二天早上起来,又下雨了。今天她还会来么?这样想着,常一凡推开门一瞧,只见那丫头撑着伞站在石凳旁的树下,一手挽着篮子,另一手则提着一只包袱。也不知她走了多远的路,包袱皮已经湿了一半。常一凡刚一露面,她便迫不及待地招手将他唤过去。
“这些你留着用!”说着将湿乎乎的包袱塞到常一凡怀中。
“这都是什么呀!”常一凡打开包袱一看,险些没把眼睛晃瞎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