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心海过境》第15章


,能让他暂时地躲一小会,忘了所有压抑和痛苦,忘了自己是谁。再也不会有了。
只用半个小时就抽完了烟盒里剩下的五根烟,嘴里苦辣得难以忍受,喉咙管里象有人举着一枝蜡烛在燎,秦程舔舔发干的嘴唇,按了按生疼的太阳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一直走到住院部的二楼,再过几步就要到妈妈住的病房了,这时才想起车后备厢里带来的那些东西忘了拿了,都是高文洋让秘书准备的高档滋补品,虫草或者人参什么的,很昂贵,但他知道妈妈根本不会吃,也许根本连看也不会看一眼。
转身下楼,拎起一大堆大包小包,重又回到妈妈的病房外。这是一间六人合住的病房,在县医院里算是条件最差的一种病房,直到现在妈妈还是把她自己和秦程分得很清,她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儿子骄傲过,当然更不愿意用儿子的一分钱。
站在病房门口,闻着里头夹杂着药味消毒水味和一种奇怪臭味的乱七八糟空气,秦程一眼就看见了睡在靠窗口那张病床上的妈妈。
这几年和妈妈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每见一面她都明显变老了许多。算算不过才五十三岁,不到退休年龄,可是她满头头发已经灰白了大半,人也干瘦得厉害,年轻时候洁白细腻的皮肤现在全都松弛了,所以看起来脸上有很多皱纹。
护士正在给她挂水,妈妈闭着眼睛靠坐在床头上,阳光照在她身上,秦程几乎要觉得她正在慢慢地浮起来,跟随那一道透明的光柱慢慢地飘离这个世界。
身后有个人低低唤了他一声,唤的是小名:“程子,你来啦。”
回过头,是大舅舅家的大表姐秦芳,她手里端着一只砂锅,象是煨的什么补汤。秦程点点头:“大姐,我妈她……”
秦芳立刻垂下眼帘,镇定了一会儿情绪,摇头叹道:“你等下,我进去放下锅。”
她说着,进去病房里把砂锅放在秦程妈妈的床头,又出来把表弟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拿进去,趁着病人正闭着眼睛小睡的功夫,把东西收在她床头柜边。秦程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表姐一副小心翼翼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由得自嘲地笑笑,向侧边让开几步,垂下头,看着洁净的地面。
秦芳出来看见秦程的模样,心里十分不忍,但也没办法劝解,这么多年了,该说的话早已经说遍,这对母子……怎么都这么命苦!
姐弟俩离开住院大楼,站在医院的小花园里,秦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手帕拭着眼泪:“肝癌,已经是晚期了,我们跟医生咨询过,基本上已经……”
秦程死死地咬着牙,从牙缝里渗出几个字:“怎么会……”
秦芳摇头:“姑姑这一辈子过得太苦了……她这个病硬是气出来的,心里堵了几十年……”
秦程深吸一口气:“我这就去联系转院,她的主治大夫在哪儿?我去见一下。”
“程子……”秦芳擦干净眼泪,欲言又止,“姑姑她……她一直不让我给你打电话,我也跟她说过转到宁城大医院去,她死也不肯。程子,姐跟你说句话,你心里别……别……”
“姐你说。”
秦芳颇有些为难地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表弟,她弄不懂命运为什么会这么苛待他和他的母亲,都是那么好的人,但都过得那么不幸福。秦程也低头看着秦芳,妈妈是外婆最小的女儿,和几位舅舅间年龄差距都很大,乡下人结婚生子又早,大表姐其实比妈妈只年轻六岁,算起来也可以当他的长辈。
“你妈妈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也知道剩下的日子可能不多了,她把后事都跟我们交待过了……程子,你别怨姐,姐和你几个舅舅们,还有哥哥们都只是想让你妈能走得舒心一点儿,不要再置气了,她这个病最不能生气……”
“我明白,姐你说,我都听你的。”
秦芳啜泣着拉住表弟的手,紧紧握住他有力的手掌:“程子,姐知道你从小就争气,你那么吃苦努力就是想让你妈正眼看你一眼……可怎么办呢,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现在根本不能在她面前提起你,只要一说,她就……程子,姐琢磨着大概你跟她没有当母子的缘份吧,你大了,也懂事了,别怪你妈恨你,她也……她也是被逼的没办法……程子……”
秦程的喘息十分粗重,两只手臂也在微微地颤抖,他紧皱着眉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沙哑着声音说道:“那么我呢,姐,为什么也要这样逼我……她当初为什么要生我……如果没有我,该有多好……”
秦芳哽咽着,一把搂住表弟嘤嘤地哭泣起来。周围有人看着这对相拥哭泣的病人家属,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恻隐之意。秦程低头肃立了很久,力气才一点一点回到身体里,让他可以扶住表姐的肩膀,帮她擦净脸上的泪水。
“大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再来让妈难过。有什么事你只管跟我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妈能走得平顺一点,开心一点。”
“唉……”秦芳点点头,手帕已经全被泪水沾湿。
回到楼上又站在门口看了妈妈一眼,秦程什么也没有再说,向着表姐点点头,大步离开病房,头也不回地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甩上门,下意识伸手去拿烟,只抓住了空无一物的烟盒。
把烟盒攥成一团扔进窗外的垃圾箱里,开车出医院门,停在第一个经过的小百货店前,烟刚拿到手他就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抽一根塞进嘴里。手抖得厉害,打火机按了十几下才好不容易打着火,凑着点着烟,狠狠狠狠地把浓辣烟雾吸满整个肺部。
回宁城的车开得习快,一路也不知道超了多少速,被摄像头拍了多少次。眼前的高速公路仿佛永无止尽地在向前方伸展,秦程知道自己是在害怕,害怕永远走不到结束的那一天。他害怕自己永远都象现在这样走在路上,不知道尽头在哪里,更不知道还要这样无助地孤单地走多久。
是怎么把车开回宁城大学门口的,又是怎么走到那幢熟悉的教学楼前,怎么爬着楼梯一直走到顶楼,是怎么转过一个弯,然后看见那几道台阶的。
秦程屏住呼吸,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如果一闭眼,再一睁眼,她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怎么办?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能不能抵抗住被她重新拥在怀里的诱惑,虽然隔了十年,虽然他心里还不能原谅她,但是他已经孤独太久了。总是星夜独行的人,又有哪一个不盼着黎明,执念也好,心结也好,债、缘、错,不管是什么都好,他知道,她是他永远也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第八章 盟约
当金黄的太阳升起来,第一次照上你爱的盟约,我就预期着明月来解除那情结。
系的太早太急。
——勃朗宁夫人《葡萄牙人十四行诗集》简念接到高文洋电话的时候很错愕,等她赶到他在电话里说的那间酒店的时候就更错愕。秦程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歪在包间的沙发上睡得东倒西歪,坐在一边陪着他的竟然是他们大学时的同学小老广,他毕业以后留校工作,那么巧在校园里遇见了秦程,就把老同学拖去喝酒。小老广看见简念的时候也很意外,不过他很聪明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帮着简念一起把秦程架到饭店楼下,再塞进他汽车的后排座。
高文洋现在人还在上海,他不想让公司的员工看见秦程的糗样,只好打电话给简念,让她帮忙把秦程拖回家去:“我也不想麻烦你的,不过也只好麻烦你。”
简念明白,能让秦程失态至此的原因是为了什么,在不想宣扬开来的情况下,确实也只有她是合适的人选。只是……回头看看后排座上的那个大块头,简念叹口气,等下到了他的住处,她该怎么把他弄下车,再弄上楼呢?
秦程的车里烟味很重,简念无奈地打开窗,一路吹着冷风往前开。他的住处在市中心,象他这样的有钱人,住的地方肯定不会差,绝对是闹中取静的一处高档公寓,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居然还在几幢公寓楼之间做了面积相当可观的景观。开车进小区,在保安的指引下把车停在他的车位上,又是幸亏有保安来帮忙,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把昏睡不醒的秦程给鼓捣进电梯,扛到十八楼他家门前。
摸出钥匙打开门,把秦程扔上床的时候他依然没有醒,只是信手抓过一只枕头抱进怀里,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简念颇为无奈地对保安笑笑,向他道了谢。
关上大门,找到厨房,开水瓶里的水已经温了。于是开始烧水,找出茶杯来洗了洗,又到处翻找到茶叶,浓浓地泡了一大杯端到秦程的床头。冰箱里有蜂蜜,据说喝蜂蜜水也可以解酒,就又调了一杯蜂蜜水,也拿过去放在床头柜上。
忙忙活活一阵子,再回到卧室里,秦程的姿势一点没变,怀里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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