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天下》第372章


叹息过后,分内的事还是需要做的,快走了几步,将等候在外院的柴安请了进来。
柴安先前一直忙着接待各地的权贵,倒也没机会来晏府见晏亭,他不来,屠幼菱更是不可能去找他——怕耽搁了柴安的正事,因此直到现在,柴安也不知道晏亭是个女子,只将信将疑的想着晏亭病倒的时间也太过巧合了,从堰国回来之后,鹤先生便一直没在人前出现过,他不出现,睿王也不寻他,而卿玦倒是在人前出现过几次,可出现之后便麻烦频出,终究被睿王关进天牢。那三个人中最后一个便是晏亭,而她也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生病,外人不了解晏亭,是能信她这个借口的,可柴安毕竟跟在晏亭身边有两年的时间,多少也是存了些怀疑的。
满腹心事,跟在章化的身后来到了晏亭的院子前,章化并没有走进院子,让开身子将柴安请进了院子便退下了。
柴安自己循着记忆中的路径转到了晏亭的院子里,见立在院子里的一双人,前面一个身着黑色的斗篷,消瘦着身形透着孤傲,而屠幼菱披着浅红色的斗篷,安静的跟在晏亭身边。
虽然了解晏妙萏,看见这样和谐的一幕,柴安心头还是涌出了一丝浅浅的嫉妒,她们站在一起的画面,竟出奇的和谐。
屠幼菱听见柴安脚踏雪地的咯吱声,微笑着转过头,却并没有出声跟他打招呼。
柴安迎上了屠幼菱的笑脸,那浅浅的嫉妒瞬间消散,心头盈出动容,原来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般的恋着她,只消一个笑脸,便可将一切的烦恼抛诸脑后,柴安回了屠幼菱一个温柔的笑,随后对着晏亭恭谨出声道:“柴安拜见晏相。”
屠幼菱细致的留心,自然听见了柴安的脚步声,而晏亭思绪游离,竟连那踏雪的脚步声完全忽略了去,直到听见柴安的问候,才知道人已经进来了,转过身子对上柴安,笑道:“来了。”
晏亭的脸大半被遮住了,可还是能清楚的分辨出姣好的轮廓,且她说话也是没经过药力控制的清脆嗓音,每一样都是柴安陌生的,在官场上走过一遭,那等小心谨慎的性格是不会短了的,因此柴安静默了片刻,搜肠刮肚的想了一阵,确定当真没见过眼前的女子之后,才抱拳不解道:“敢问在下可识得姑娘?”
听见柴安的问题,晏亭莞尔浅笑,伸手掀掉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略有些苍白的面容,发丝经由屠幼菱打点,中规中矩的梳成了夫人髻,立于雪中,愈发衬着出尘的清逸,轻缓出声道:“也才多少时间,竟认不得本相了?”
柴安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晏亭身边的屠幼菱,见她笑的柔和,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再看看晏亭那张令他惊艳的脸,实在感觉匪夷所思,半晌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遮着唇咳了咳,掩饰了尴尬,开口小声道:“在下实在眼拙,莫非姑娘与晏相有何关系?”
晏亭轻笑了起来:“你既然已经猜到本相的身份,又何必这样絮絮叨叨的追问了呢,到好像较之本相更为婆妈了,三年前,你曾怀疑了本相可会对幼菱生出什么企图,三年之期就在眼前,本相将幼菱完完整整的交还于你,既然今日见了本相真容,想来你可以明白,本相就算对幼菱有什么企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这几句勾出了柴安一脸的尴尬,可看着晏亭此时的面容,还是不敢相信,静默了许久,又要多此一举的问上一嘴,“姑娘当真是晏相? ”
第二三零章 压着难受
“本相可曾戏耍过你?”
正如晏亭所言,狡黠如柴安,怎能猜不到她的身份,只是当她如此肯定的认下之后,他反倒无法适应了,男与女,丑与美的鲜明对比,换做任何一个寻常人面对,也无法淡然自若,不过,先前那些桩桩件件的事情比照之后,倒也有迹可循的,现在想来,若晏亭当真是男子,她的做法委实算得上另类,而她是个女子,那么这一切,便在正常不过了。
雪后初睛,格外的冷,这整个冬天,晏亭几乎是足不出户的,屠幼菱了解这点,因此等柴安接受了眼前的事实之后,屠幼菱建议晏亭和柴安进房里说话,晏亭也感觉自己的指尖冰冷的难受,便顺了屠幼菱的意思。
柴安的职位并不算高,可那么多人无法进入晏府,他却是不同,一
则他原本就是晏亭的门客,自是有区别于常的便捷;二来,他是晏子恩的师父,只要寻个稀奇的册子,说要带给晏子恩,旁人也无可厚非,因此今日特别明晃晃的夹了卷竹简,正大光明的走入晏府。
晏亭心下明白,柴安颇有算计,若然私下偷偷来访,以睿王那多疑的性子,总也要怀疑他的,可他这般正大光明的来访,即便睿王有心过问,他也只要搬出晏亭有恩于他,理所当然要抽个时间探望“重病”的晏亭,此乃人之常情,是不容人置喙。
不过旁的说,柴安却当真不是只过来给晏子恩送竹简那么简单,即便是晏府中人的耳目,他也要避讳一下,入府之后,当真先把手中的竹简送到了晏子恩房间里,随后才私下寻了章化,避开众人视线,偷偷的进了晏亭的院子,不明就里的人,都当柴安还在晏子恩的房间里呢。
晏亭把先前与柴安定下的三年之约说了个明白,再过不多时,大央晏相会“不治身亡”,因顾念其孤儿寡母无人照应,“临终”将其母子托孤给柴安,且执着自己对柴安有恩一说,令其娶自己的遗孀为妻。
虽有不通之处,可她这样安排了,想来旁人也不会过多的计较,特别是晏痕那里,若然他现在没有糊涂,得知此事,大概也会十分赞成的,在晏痕眼中,对于晏子恩和屠幼菱的存在,满腹不满,却又无可奈何,若屠幼菱和晏子恩出了晏府,他也除了一口气。
在屠幼菱和柴安心中,本就是他二人欠了晏亭的大恩,事到最后,他们这受恩的二人还要拐带晏亭一个挟恩图报的名号,怎能过意得去?
晏亭却是不在意这些虚名,若然她做回自己,便与大央的左相毫无关系了,也不再是晏痕唯一的子嗣,那么关于晏左相的一切不好的名头,又与她何干?
柴安叹息着接受了晏亭的安排,只口口声声的念,这一生他欠了晏亭的大恩,恐赴汤蹈火也还不上了,晏亭只是笑,她说她不必柴安赴汤蹈火,她只要柴安好好的补偿屠幼菱跟在她身边这三年虚耗的青春就好。
晏亭欲与柴安交代的事情已经说完,但觉心头又吁出一口气,顿时轻松了许多。她安排好了,便轮到柴安来讲此行的目的,先前晏亭将三年之约做了个完美的收尾,算是温馨感人的,可此刻柴安带来的消息,却愈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了。
卿玦被羁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自是不必柴安多费唇舌,外面人不知道的许多秘密事情,柴安要同晏亭细细的道说,睿王从下令捉拿卿玦的同一时间,又暗下了几道命令,撤除信常侯府中几位公子在朝中的职权,不过饷银照给;对于信常侯,睿王是不打算动的,因为他原本就没有任何实权了;晏亭的挂名岳父屠太史,睿王以其年岁稍大,不宜操劳之名,赏了三百亩地给屠太史,让他告老,不过那地界却是远离大粱,自然与屠太史靠近大梁的老家没得关系,遂只能算作告老,却与还乡没有任何瓜葛;对于柴安,睿王先前十分器重他,此次却也只是安排了些主持大庆和接待宾客之类的杂事,关于卿玦一案,将他排除在外,今日他得的消息,还是先前受过他恩典的官员私下偷偷告诉他的。
柴安先前说的这些,都只算作无关紧要,再过几日便会陆续发布出来,最主要的是最后一点,睿王竟密令将卫都调离大梁,镇守西申以西的边境,且先前跟着卿玦东征西讨的主将,会集中在三月初陆续调往天南海北。
这般密集的日期,绝非只是单纯的巧合,那个时候,正好是晏亭到大梁整三年的时间,也是晏亭与苍双鹤三年之约的最后时间,自然,更是苍双鹤与睿王之约的最后时间,待到苍双鹤一走,睿王便将军权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且对付的都是与卿玦亲近的人,这些颇合睿王的作风,晏亭先前也曾料想过的,因此听见那么密集的调令,并不觉得惊奇,只是突然联想起卿玦,倒抽一口凉气,一旦将卿玦的得力部下全部调走,苍双鹤也不在大梁了? 那只剩下被囚在天牢中的卿玦,睿王会如何待他,可想而知。
想到这点,晏亭紧张出声询问柴安可知睿王对卿玦之事有过哪方面的表示,柴安搔首叹息,卿玦的事情全是睿王亲自派他暗养的死士处理,即便是明面上指定处理此事的官员也不知睿王究竟打算如何处置卿玦,被睿王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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