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冲运》第4章


“什么?!这么贵!”瓦瑞娜忍不住大叫。我赶紧一把拉住她,用眼神示意她赶紧闭嘴
,然后把两个人的身份卡交给老板。老板端详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按照那个有点离
谱的价格扣了钱,把卡递了回来。
我接过卡,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问道:“老板,今天的票能弄到么?”
老板大概早见惯了我们这种人,又迫不及待地想弄到票又不想拉下身份,于是直截了当
地回答:“今天的不可能了,明天的还有机会。”
“都有什么航班的?”
“什么航班都有。”老板的底气十足,就连瓦瑞娜都忍不住佩服起来。“看你们愿意出
多少钱了。”
老板又补充了一句:“我这里想来童叟无欺,也不牟取暴利,K票加200%的劳务费,D票
加150%,Z票加170%,都有发票,怎么样?够优惠了吧?”
“这还叫优惠!这是抢劫啊!”瓦瑞娜忍不住小声嘟囔道。老板丝毫不以为忤,笑着对
她说:“小姐,如果一个抢劫犯能把你送回地球呢,你愿不愿意被抢劫呢?当然,你不
花钱也可以。我见过的一些姑娘,陪航运中心的领导睡上一觉,就回去了。你要不要考
虑一下,你的条件不错。”瓦瑞娜听到这么露骨的话,脸腾一下红起来,看来她实际上
没表面装的这么豪放。
我赶紧把话题岔开:“我们买K票,能不能把劳务费稍微降一点啊。您看这一路上好几
天呢,开销上实在……”
老板不耐烦地敲了敲柜台,在头盔里又吐出一个烟圈。
“想快还不容易,钻虫洞去啊,没人拦着你。”
我哑口无言。
火星和地球之间有虫洞相连,单程只要十个小时就到了,但是这种需要空间跳跃的D票
贵到不得了(D的意思是DONG洞);次一级的选择是自携大容量推进剂的直飞Z,这种飞
船可以从火星直飞地球的任何一个降落场,中间无需补充任何燃料。
而我能负担的,是最普通的K飞船。这种飞船为了节约燃料,沿途需要借助火卫二和月
球的引力进行加速,要多绕了好几圈,飞一趟得花8天时间——唯一的优点是相对便宜
些。
“怎么样?你是打算明天去排那个不靠谱儿的队,还是干脆在这里订?”我转头去看瓦
瑞娜。她看起来很苦恼,假如再去排一次那种长队,又买不到票的话,精神非崩溃了不
可。
“好吧……我要一张,谢谢您。”她终于妥协了。
老板早预料到了她的抉择,波澜不兴地把我们的身份卡又拿了过去:“今天先刷一半,
明天来取票时再刷另外一半。”
说完她拿起笔在一张荧光纸上潦草地写了几个字:“明天带着这个来。”
“今天拿票不行吗?”我早一刻拿到票,早一刻安心。
“废话,所有的票都是当天才确定,你们等着就是了。”老板粗暴地结束了这一次的谈
话。
我和瓦瑞娜走出饭店。她的神情有些古怪,一半是为金钱心疼沮丧,一半又似乎很高兴
。她忽然停下脚步,用那双大眼睛注视着我:“他们真的可以弄到票给我们吗?”
“我前几次都在这儿订的,没问题。”我安慰她道。
“希望如此。”她低声喃喃,有些心力交瘁,之前利用主动发射器排队的春风得意全然
消失了。
在我意识到差不多说明天见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老板并不知道我和她素昧平生,想当然地把两张票写到了同一张纸。这凭证没法撕开,
而我和她都不会放心让陌生人拿着自己订票的凭据——万一被转手卖给别人就糟糕了,
老板是只认纸不认人的。
我们都无法在这件事上充分信任对方,这意味着,我们只有一起过夜这个选择了……
广场上依然人头攒动,等待买票的人们仿佛地球原野上密密蓬蓬的杂草,他们的生存环
境极为恶劣,可生命力却极为顽强,只要有一点缝隙就可以滋长起来,坚韧、并且百折
不回。唯一不同的是,杂草的活力源自于物种繁衍本能,而眼前人群的活力源自于思乡
,即使是1。2亿公里的距离也无法阻挡他们回家的冲动。
曾经有地球来的记者把大冲运形容为“史诗般的太空迁徙”,还幸灾乐祸地说“大冲运
谱写了一曲横亘空间的生命之歌。”。对此我嗤之以鼻,他们这些坐政府公务飞船的混
蛋哪里知道民间疾苦,史诗你个头,生命你个屁,对于大冲运来说,什么都没意义,唯
有航票才是王道,是正统,是最初的,是最终的,是阿尔法,是欧米茄。所有的故事,
无论喜怒哀乐,都是围绕着它而卑微地存在着。
而我所即将面临的,显然是其中一个故事。
因为黑市订票凭证的失误,我必须要和瓦瑞娜在一起过一夜。
这个故事有各种发展的可能:她欣然同意,我们同处一屋,很自然地在床上媾和到一起
,次日拿到航票各自奔赴地球的不同角落,那一夜的风情如模糊的梦境般在记忆里留下
一道浅痕;或者她愤然拒绝,宁可不要航票也不如此随便和陌生男人同居一室;还有一
种最大的可能是:我睡地板,她睡床,一夜无语。
事实上,这个故事发展最大的障碍不是瓦瑞娜的态度,而是硬件的缺乏——我们没有床
位。奥林帕斯只是一个发射中心,它所拥有的居住空间极其有限,不足以应付大冲运期
间涌来的旅客。一些人选择露宿街头,反正整个城市都是恒温的;还有一些人付出一笔
费用,可以在仓库里找个地方落脚;甚至还有人把外太空用的宇航服拿出来,当作睡袋
租给乘客。
我把我们面临的窘境向瓦瑞娜作了详细说明,还刻意选择了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以免
让她怀疑我别有用心。瓦瑞娜听完以后,陷入了沉思,高高的颧骨泛着白光,让她的轮
廓看起来有些抽象。大约过了两分钟,她才抬起头来,眼神变的轻松起来。
“没关系,那个凭证你拿着就好。”
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那张凭证上只写明了两张航运票,却没有写名字。在拿着航票
去 航运中心注册名字之前,这张票可以转让给任何人。换句话说,我可以转头卖给另
外一个人,大赚一笔,而瓦瑞娜不会有任何机会找回损失。
“你不怕我拿去卖掉么?”我坦率地问道。
“如果我说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可以信任,你相信吗?”
“别傻了!”
她露出妩媚的笑容:“把你的身份卡交给我,这样我们不就可以彼此信任了吗?”
“聪明的女孩儿……”我咕哝了一句。这确实是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没有身份卡我根本
无法登船,她也没法打开卡上的指纹锁从中牟利。我们彼此手里拿的都是对自己毫无用
处、对对方却至关重要的东西。当然,我和她的一夜春宵也因此而泡汤了。
“这是我的身份卡,可别弄丢了。”我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顺便随口问道:“你打算
去哪里休息?”瓦瑞娜露出捉狭的表情:“我告诉你的话,你会不会半夜摸过去?”我
严肃地回答:“那可真说不定,据说大冲运期间一夜情的发生概率是平时的十倍。”
“这也是个大冲运笑话,对吗?”
“当然了,这个笑话的可笑之处在于:在大冲运期间,你也许能找到一夜情的对象,但
不可能找到可以发生一夜情的房间。”瓦瑞娜笑了笑,什么都没表示。为了摆脱尴尬,
我决定讲另外一个故事给她听:“从天文学的角度来说,火星大冲十三年才发生一次,
而大冲运却是两年一回,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瓦瑞娜的态度很明显是敷衍。
“据说这个名字的来源是一个缺乏科学常识的小说家。他误把普通的火星冲日当成了大
冲,当别人指出他的错误时,他回答说‘是的是的,也许我搞错了,但是大冲比较好听
,不是吗?’于是大冲运这个错误的名字就以讹传讹,成了习语。不得不承认,大冲运
确实比冲运顺口一些。”
瓦瑞娜轻描淡写地说:“真是个可悲的家伙。”
我们正要告别,忽然旁边一个欢快的男声传来。“哟,这不是张哥吗?”
来的人居然是文东,这家伙大概刚从氧吧里出来,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轻松神态。文东看
了一眼我身旁的瓦瑞娜,眼神变得暧昧:“看来您的票是到手了,已经有闲情逸致搞这
个调调儿了。”我赶紧解释道:“这是我刚才认识的朋友,瓦瑞娜。”文东一脸地不相
信,他伸出手去,眼睛却盯着她丰满的胸部,瓦瑞娜象征性地用指尖碰了碰,不失礼貌
地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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