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宴》第26章


「这不关我的事。」柳七打了一个呵欠,「可能是你这几天受了点折磨,体质较差,不能立刻适应转换。反正现在还是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他这种事不关己的口气著实让陶其华火大,正想著应该说些什麽的时候,某种轻微的声响顺著风,飘到了他的耳朵里。
这是一种脚步声,但绝对不是正常人的脚步,反倒像是小偷,或者是任何一个心怀不轨的家伙,正蹑手蹑脚地接近。
应该不是李西贝,不像是他的作风,更何况两声脚步之间的间隔时间过长,若不是故意为之,那多半就是一名老头。
提起老头,在这座庄园里只能指一个人。
付以农?但是他到这里来干什麽?
答案很快浮出水面,一片安静之中,陶其华听见了门把手被拧动的声响。
人进来了。
依旧是蹑手蹑脚并且缓慢的声音,一点点地从门边走到床前,陶其华看见了一个并不高大的人影。
的确是付以农。
屋子里的光线昏暗,因此就算走到床前,付以农一时间也看不出陶其华是半睁著眼睛的。他到了床边,然後一点点、一点点地俯下身来,突然掏出一块沾了不知道什麽化学药剂的手帕,压在了陶其华的脸上。
糟糕!这一定是迷药!
陶其华竭力想要屏住呼吸,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有控制眼皮的力量,那块手帕在他脸上捂了将近有半分钟的时间,不过陶其华并没有被迷倒的感觉。
柳七在一旁冷笑。
「废话,你本来就是昏迷状态,还想怎麽样?」
说话间,付以农已经将手帕取走,然後伸手拍了拍陶其华的脸颊,在确认了陶其华没有反应後,居然也爬到了床上。
紧接著,陶其华就感觉到一双骨瘦如柴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身上,上下摸索按压,有的时候还会像医生或者瓜农那样轻轻地敲打两下。
喂喂喂,这是要干什麽?
哭笑不得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陶其华的大腿上随即感觉到了一记疼痛。这种感觉,竟然是付以农正用指甲掐著他的皮肉。
他掐了有大约两、三秒钟,然後松开,紧接著身体上的另外一个地方疼痛起来。
「他在找你的血管。」柳七突然出声解释,「一根不能太细,也不能太粗的血管,太粗了止不住,太细了喝不够。」
「谢谢你的解说啊!」陶其华咬牙切齿道,「还不帮我想想办法,我不想无偿献血给这种人!」
「他不会杀了你的,不然没法向李西贝交代。」
与他的紧张相比,柳七显得格外冷静。
而陶其华很快发现,他的这种冷静也许来源於对某种秘密的认知。
付以农很快找到了可以下手的地方。
他支起了陶其华的膝盖,然後从衣袋里取出一根细细长长的「吸管」,没有任何预兆,猛地朝著膝盖後侧柔软的地方扎了进去。
好痛!
陶其华猜想那根管子应该是钢铁或是玻璃制作的,与所有真正吸管一样的尖头,深深楔入了皮肉之下。
但令人抓狂的还在後头,付以农低下头,开始吮吸吸管的另一头。
伤口里顿时感觉一阵刺骨的酸痛。随著温热的血液沿著管子缓缓抽进付以农嘴里,伤口处也开始迅速失温,紧接著是整片膝盖,这种寒冷还在上下蔓延中,就好像整个人都会被吸成一个空扁的壳子。
在疼痛和恐惧的双重作用下,陶其华开始抓狂,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一拳打掉这个老怪物的三排牙齿。
也许心理作用真的会影响物理神经,陶其华的手指开始蠢蠢欲动,他努力攥紧拳头,希望能将这股力量传导到身体的其他部分去。
但就在他为了自由而努力的时候,那根钢管却从他的膝盖里抽走了,不仅如此,床边的地毯上也传来了血液滴落的声音。
血并不是直接从陶其华的伤口里落地的,它们来自於付以农的嘴。
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刚才还陶醉於生血腥味的老怪物,突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仰天向後倒去。如果陶其华能够起身,那麽他将会看见付以农像是一只被喷雾薰倒的大蟑螂那样,四脚朝天躺在了地上。
短暂的惊愕之後,陶其华似有所悟,「柳七,是你毒倒了他?」
「……嗯。」
刚才还坚定强势的柳七,此刻却不是那麽的确定。
无论如何,付以农已经被放倒,透过对面的穿衣镜,陶其华看见了老怪物现在的模样。
他在地板上痛苦地扭动著,四肢几乎无视生理极限,以各种诡异的角度痉挛扭曲,看起来比犯了癫痫的病人更加严重,同时有暗色的液体,大概是血液,像喷泉一样从他的嗓子里冒出,带著泥浆翻滚时特有的黏著声响。
这种令人不安的挣扎,持续了大约五分钟左右。也许是体力耗尽,他动作的幅度开始变小,最後一点点地安静下来。
就在陶其华以为他已经陷入昏迷的时候,一声诡异的「咯咯」声突然爆发了出来。
实在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麽样的声音,勉强来说,也许有点像是齿根被牙医用钳子折断时的肉麻响声。陶其华循声望去,正看见付以农伏趴在地上,吐出了好多指甲大小的白色颗粒。
是牙齿!
在不久前的晚餐会上,付以农还在因为自己那一口完整的牙齿而骄傲。可是现在,这些家伙就像假牙一颗一颗轻松掉落,紧接著,他的头发也开始无声地从头皮上滑落,一缕缕落在地上。
仅仅只在几分钟之内,付以农的身影就缩水了将近三分之一,安静的房间里甚至可以听见他骨骼萎缩时的「吱吱」声响。经过这个快速衰老过程之後的付以农,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具乾尸。
但也许,这才是他最自然的形态。
这个时候,陶其华的双脚也可以自由活动,腰部的力量也在逐渐回复之中。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床去看一看这个老怪物的死活。
如果他死了,那麽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以免第二天一早被保全和饮露发现,那一定永远别想再走出这个庄园。
也许是他太过专注於自身的恢复,以至於没有看见那个从虚掩的房门处一闪而入的身影。
「哦哦,真可惜功亏一篑。」
李西贝的声音里依旧带著令人讨厌的笑意,他走过来,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付以农,吹了一声口哨。
「失败了。」
这样说的时候,他蹲下身去,从口袋里取出一把折刀,一手撑开付以农的嘴,将刀刃伸进去剐了一圈,然後轻轻一提,付以农那条遍尝天下珍馐美食的舌头就到了他的掌中。
他取出一个纸袋将舌头妥贴装好了,放入口袋,紧接著踢开付以农的残躯,走到床前。
「我知道你醒著,」他对陶其华说道,「能说话吗?」
陶其华愣了愣,尝试著开口问道:「……你要的其实是他的舌头?」
「算是退而求其次吧。」李西贝反问,「古代有一种叫做﹃舐眼﹄的习俗,据说舔舐那些见过很多世面的眼球,就能够感觉到它们所看过的东西。而如果想要品尝全天下最究极的美味,除了吃掉美食家的舌头,又有什麽别的办法?」
说到这里,他嘿然一笑。
「这条黄金舌真算是可遇不可求,市场上出价一百万都会有人来买的,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这肉上有蛇毒,」陶其华据实以告,「任何人吃了都有可能会被毒死。」
李西贝失笑道:「谁告诉你的?柳七?他在骗人。只有一种血可以杀死付以农,相信你们都知道的。」
「他胡说!」柳七立刻大声反驳他的话,「骗他过来,让我咬死他!」
李西贝也很懂得自我保护。他往後退了几步,坐在书桌旁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让我给你一个选择——跟我走,或者是留在这里。」
黑暗中,他的眼睛居然反射著银白色的月光,发出类似萤火虫一样的光,亮得有些惑人。
陶其华目不转睛地盯著那光亮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问道:「跟你走?去哪里?」
李西贝回答:「去一个属於我们的世界。可以问问那条小家蛇,也许他还会记得被人类豢养之前的事。」
柳七并没有回答。
陶其华接著又问:「如果我不去?」
李西贝耸了耸肩膀,「我是无所谓的,反正对我来说,黄金舌比较重要。至於你嘛,保全很快就会在这里发现老头子的尸体,然後把凶手就地处死……唔,虽然有些可惜,不过反正你的肉是不能吃的,辰大人也不会怎麽责怪我。」
说著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好像随时准备离开。
「等一等!」
正如李西贝所预期的那样,陶其华喊住了他,然而接下来的事,却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还有第三种选择的。」说完这句话的陶其华,冷不防地拉长脖子、仰天大叫起来:「杀——人——啦!付以农被杀了!你们的主人被杀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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