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井来回看着两人,摇头说:“不,我刚才说的句句实言。”
“那么那颗炸弹,纯粹只是误爆吗?”
室井的脸上,掠过犹豫。“那颗炸弹,正如你所推测的是南美产的高性能炸弹,尤其在定时装置方面更是出了名的值得信赖。因此,不可能是误爆。”
仓木的下颚紧张地绷紧。随着吐出憋住的那口气,他粗鲁地说:“那你的意思是说,珠枝自作主张把你给的炸弹装进笕的旅行袋内?”
室井叹了一口气后说:“很遗憾,我不得不这么下结论。珠枝曾说笕是破坏我们幸福的恶魔,她大概以为,只要笕一死,我们俩就能永远幸福吧。”
若松发现,每当室井提到幸福这个字眼,仓木的脸上就一阵痉挛。
但室井却毫无所觉地继续说:“想必你也知道,珠枝的个性只要钻起牛角尖就会不顾一切。她一旦投入某件事,就再也看不到其它的。”
仓木不发一语,动也不动。
“如果冷静想想,其实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在笕的旅行袋里放炸弹将会造成多大的惨剧,可是珠枝却不明白这点。说来实在很难相信。所以,珠枝自己会遭到波及丧命,只能说是神的旨意。”
仓木浮现凄厉的笑容,用带刺的声音说:“从你口中说出神的名讳,真是笑死人了。”
室井面红耳赤,俯视自己的手。
仓木定定睛着室井那模样,慢条斯理地开口。“好了,言归正传。告诉我,你为何向笕的威胁屈服,不只是警备计划书,连炸弹都打算交给他。”
若松看着室井,他也和仓木抱着同样的疑问。室井沉默了一阵子,最后嘴角蓦然浮现一抹奇妙的笑意。
“刚才我说我很久没来我女儿病房探视了。你们可曾想过一个神经纤细的女人,因为失去心爱的丈夫发狂时,会变成什么模样?”
若松听到发狂两字,莫名地心头一跳。那个字眼带着某种仿佛将窥见地狱的可怕意味。
仓木不耐烦地说:“我既没想过,也懒得去想。快回答我的问题。”
室井却置之不理地继续说,“我女儿对外界发生的事毫不关心,只活在和丈夫共有的回忆中。不,在我女儿的意识中,大原似乎还活着,她从早到晚都在重演那短短半年的幸福新婚生活,就她一个人。把丈夫叫醒、做早餐、送他去上班,到此为止都伴随着动作,这些事做完了她就往窗边一坐,直到天黑都不动,宛如石像,名符其实地连眼也不眨。说句不好听的,她连大小便都直接拉在身上。如果勉强移动她她就会发狂,不是用头去撞栏杆,就是乱抓墙壁,叫人束手无策。”
室井暂且打住。仓木沉默不语。
“到了晚上,我女儿会兴冲冲地迎接丈夫回家,替他更衣、服侍他洗澡、替他擦背、准备晚餐端上桌,每天重复这些行动,任由身上沾满排泄物。为了替她清洁身体和补给营养,院方不得不每天打一次麻醉让她昏睡。可是我刚才去探望她时,你猜我女儿在干嘛?她裸体躺在榻榻米上成大字形,正在做爱。不是自慰,她是和丈夫交媾,而且照样能达到高潮。真是太厉害了。我都被感动了。”
若松感到嘴里渴得发干。仓木文风不动。
室井喘了一口气,再次开口。“不过,请你想想看一个必须看到女儿那副模样的父亲心里有何感想。对于害我女儿变成这样的人,我有多么憎恨,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这句话令若松赫然回神应道:“我当然能理解,部长。正因如此,像笕这种与虐杀大原的萨德尼亚左派游击队共谋的人,你还想给他炸弹,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室井看着若松说:“一点也不奇怪。大原并不是被左派游击队杀害的。”
“可是根据新政府的官方调查,应该是这样。我记得还有好几个目击证人呢。”
“要捏造那种东西容易得很。因为真凶已经当上了总统。”
若松如遭当头痛击,呆然凝视着室井。若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偷偷瞥向仓木,仓木不成人形的脸上也显露惊异之色。
若松的视线回到室井脸上,确认似地问:“部长的意思,是艾切巴里亚总统叫人杀死大原吗?”
“不是他叫人杀的。是艾切巴里亚亲手杀死大原。”
“这种事您怎么知道?”
室井刻意缓缓取出烟,然后点燃。再慢慢收起打火机,深吸一口烟。
“今年一月,艾切巴里亚的访日行程刚正式决定,我记得是个周日夜晚吧,一名自称萨德尼亚大使馆一等书记官的男人突然来到我家。此人名叫阿隆佐,日语很流利。阿隆佐说为了总统访日的事,大使馆的伊巴涅斯参事官想见我,请我务必跟他走一趟。我和史瓦雷斯大使曾有数面之缘,便问他这件事史瓦雷斯大使是否知情,结果阿隆佐的脸色大变。他说大使并不知情,他们也不打算让大使知道。”
室井把烟在烟灰缸中捻熄,继续说:“我回绝说,以我目前的立场不便出席这种非官方的面谈。结果阿隆佐说,伊巴涅斯参事官要谈的,和大原义则的死亡真相有关。你们应该也想象得到,我没考虑太久就决定跟他走。”
若松咳着说:“然后那个伊巴涅斯,就说真凶是总统……”
“先听他把话说完。”
说这话的是仓木。室井的眼神也像是这么说。若松脸皮涨红,连忙闭嘴。
室井再次开口,“阿隆佐把我带到都内某间饭店,伊巴涅斯参事官正在其中一室等我。自我介绍后,伊巴涅斯命阿隆佐把房间的电视接上录放机。我在那儿看到的短短几分钟录影带,就是一切的开始——那卷带子据说是三年前政变时,萨德尼亚国营电视台的新闻摄影记者拍下的部份内容。那名摄影记者最后好像被反叛军杀死了,但带子却辗转流传,幸免于难。”
若松蠢蠢欲动很想开口,看到室井的脸色才勉强克制。
“那段影像的粒子很粗糙,画面也晃得很厉害,但还不至于无法分辨人物面孔。那是偷拍自来不及逃走的政府军将领和支持政府的民间人士被捕后,艾切巴里亚亲自处刑的过程。虽然没收音,不,也许正因为没收音吧,那个行刑场面更令人悚然。我现在回想起来还会全身发毛。”
室井动着喉结,微微颤抖。室内流淌的沉默份外凝重。
仓木打破那股沉默开口了。“在那些牺牲者中,就有大原义则吗?”
室井垂下眼,微微点头,一直注视着自己的手掌心。“是的。艾切巴里亚把点四五口径的手枪枪口抵在哭着哀求的大原太阳穴上,一枪轰掉了他的头。霎时头颅碎裂四溅,就这么不见了。以那种距离,人类的脑袋和西瓜没两样。”
若松感到恶心反胃,不禁舔舌润唇。如果不说点什么,自己大概会当场把胃里的东西都喷出来。“究竟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据伊巴涅斯说,发生政变时,大原好像正在首都曼萨那雷斯市内某间餐厅和经常进出政府的御用商人谈生意。同一张桌边,还坐着凑巧遇见的政府军情报部门将领,因为那个将军和御用商人有数面之缘。这时反叛军的士兵冲入,就把三人一起逮捕了。”
“只因这样就遭到枪杀,这实在难以置信。日本大使馆当时干什么去了?”
“我国在当地成立大使馆,是艾切巴里亚就任总统一年后的事。事件发生当时我国只设立了领事馆,大原被处死后过了一周领事馆才接获通知。对艾切巴里亚来说,遭到逮捕的人是否无辜、是不是外国人,这些都无关紧要。为了夸示自己的权力、令敌对者心生畏惧,就算是婴儿也照杀不误。艾切巴里亚就是这样的人。”
仓木开口了,“这么说伊巴涅斯参事官和阿隆佐一等书记官与反政府组织有勾结啰?”
“没错。史瓦雷斯大使虽是标准的艾切巴里亚派,但自伊巴涅斯以下,大半的大使馆员好像都是反政府派。”
仓木在沙发上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伊巴涅斯的目的是什么?”
室井听了,微微一笑。“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伊巴涅斯拜托我暗杀来访的艾切巴里亚。”
“这太荒唐了!”
若松不禁脱口而出,室井狠狠射去冰冷的目光。
“有什么荒唐的。大原的遇害让我女儿变成什么模样、我和内人因此有多痛苦,这些他们都已调查得一清二楚。连我得知造成这些不幸的元凶还活着,而且近日即将来访后会有什么反应,他们都已充分计算过了。”
“可是部长也有部长的立场。”
“他们就是看上了我的立场。之前反政府派对艾切巴里亚发动过二十次以上的暗杀计划,之所以相继失败,据说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在警备部门内部找不到配合者。对他们来说,我正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最佳配合者。”
仓木说:“那颗炸弹,是伊巴涅斯给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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