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绣眉如墨》第183章


“芝芝,你这个糊涂蛋。”子菱终明白何为撕心裂肺,捶着心口,哭怨道:“有甚比命重要?”
一时间小红和子菱抱头痛哭,车外听着事情经过的秋香和夏香这会同样哭得像个泪人,也不拦住子菱到陈芝芝坟前看望的意愿。
陈芝芝的坟被埋在漏泽园,没有墓碑,只有一块被打得平滑的木板上写着“陈芝芝之墓”,子菱又忍不住痛哭了起来,没想到和朋友天人永别的时刻来到的如此之快,那些脑海中一如昨日的记忆,一瞬间就化成一堆土包。
“世事无常,人命脆弱。”子菱跪在坟前,如今的她已不能为陈芝芝做些甚,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烧上一份钱纸,送上来生的祝愿。子菱恨秦夫人的狠毒,却也理解她某些行为的原因,很多时候妻妾永远都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能和平相处的妻妾故然存在,但彼此间勾心斗角却是人之本性,归根结底却是男子的薄性风流而产生。
想到这里子菱怨秦大官人的看是多情其实无情的本性,怒陈家人对女儿的无情无意,还有气自己的自以为是,若不是当初自己说动了芝芝想法办离开秦家,说不定情况会是另一种变化。
直到天色已暗,子菱终被秋香扶着上了车,另走前交给了小红一些钱两请她帮着修缮坟墓,又问了小红还记得当初那个使人传话的男子模样。
小红这会咬牙切齿道:“这人已不见踪影,不然早被我咬死在娘子的坟前。”
子菱神情暗淡,对小红道:“如今发现那人的踪影,且记得告诉我。虽我别的事已是帮不了芝芝,但若能还她一个清白之身也算告慰她在天之灵。”
注:宋朝是建立了赈恤机制,特别是在宋徽宗时期,蔡京当朝执政更是有了完善的发展,不比现代社会的福利制度差多少。
居养院:供乞丐、贫穷之人、老人孤儿免费居住,并且每天会依标准发放米和钱,甚至到了冬天十一月至正月还有柴炭。
安济坊:是为病卧无依之人所建立的免费医治居住的地方,有专门的医者。
漏泽园:相当于殡仪馆与义冢的结合体,服务的对象是那些被“上天的恩泽所漏掉”的人,实质就是针对贫穷之人死后无钱安葬而设制,由官府专门划拔了不毛之地三五顷,由僧寺负责丧葬事由。
而且这三个机构相关的管理、工作人员大多都是僧人,出家者的仁爱天下,又何尝不是用这种形式体现出来。当然官府还制订了对于管理僧人的奖惩制度,做得好赐紫衣及祠部牒各一道,做得差,杖一百。
豆蔻梢头春色浅 第五十七章 太君去了
子菱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只是手环抱着肩,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回想起过去和陈芝芝相处的点点滴滴,子菱的泪水包在眼眶中不停的打着转。
芝芝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到现在子菱还是有种恍惚的错觉,也许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陈芝芝还未离开人世,她还是如过去一般带着些少女特有的任性和小小的清高,但却如此美好美丽,犹如骄阳下最灿烂的花朵,生动鲜艳。
秋香见着子菱呆坐在车里目光呆滞的模样,却有些害怕了,忍住哭意小声叫道:“娘子,你不要吓我。”
子菱缓慢地转过头望着秋香, “你且放心,我不会有事。”
子菱也曾怨过上天不公,但却从未在这一刻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幸运,如今当初不是母亲暗中偷梁换柱改变了自己的身份,说不定此刻的她跟芝芝的处境会变得如出同一辙,已是黄土下的一把枯骨。
但自己的未来会跟秦家夫人重合吗?若某一日王青云带回一位女子,让她叫上自己一声姐姐。那时的自己会是如何的心情,那时的自己会变成一如秦夫人般可怕的人吗?
子菱一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心口隐约做疼,她深深明白虽和王青云两人从未将爱字赤luo裸地说出来过,但那些真诚而温柔的承诺,那一首 “秋风扫尽闲花草。黄花不逐秋光老。试与插钗头。钗头占断秋。簪花人有意。共祝年年醉。不用泛瑶觞。花先著酒香。”的词,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含蓄委婉的爱意表达。
如今自己才和王青云新婚不过半载,但若是时间久了,会不会就算青云不同意,二夫人和二老爷也要为他纳妾。
此刻子菱的心里充满了不安全感,直到回到家,也是被秋香和夏香扶进了院子,呆坐在椅上一直沉默不言。
春香也是看出子菱的古怪,从秋香口里听说了一切,自是又惊又气,小心地安慰着子菱:“娘子,你也不必太过难过。人总是有一死,你就当她是回了家,总有一天,你们会在天上再见的。”
子菱望着春香,终于道出自己的心声, “春香,我怕。”
“娘子,你且怕甚?四郞不会像秦大官人无情,骆妈妈也不会像陈家无情,娘子休要胡思乱想了。”
子菱那天晚上一直未睡着,她总感觉自己的上空悬着无数把厉剑。一旦自已闭上眼,那些厉剑就会毫不留情地落了下来,将自已刺透戳穿,而更怕的是面对着这样的恐怖,她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保护的人,在她身边的那半张床是如此的空荡荡和冰冷。
就这样子菱睁着睛直到天快亮时才疲倦地睡了过去。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窗户外下着毛毛细雨,她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绣花针正慢慢地绣着一件手绢,只是那张手绢总是绣不全…
“啊!”子菱被梦中永远也绣不全的手绢给吓醒了,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床梁,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梦中那熟悉的场境分明是当初穿越前自己在现代世界时发生的事情。
子菱也不知是从甚时候起完全记不起曾经在现代的童年时代、少年时代是如何过的,记不清现代的父母是如何的模样,记不清自己是怎样一个人。唯一还有些印象的也是有穿越到宋朝前自己独坐床前绣十字绣的记忆。
“我被这个世界同化,可偏却不甘心就此被改变。”子菱坐了起来,突然感觉很悲伤,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压抑般哭了。
屋外春香和秋香是听见了子菱的哭声,二人面面相觑了半会,终没能跨进房门。
终于子菱哭累了。心情也稍平静了一些,想起自己从昨天到现在所产生的种种害怕,突然又感觉到好笑,甚时候自己变得如此脆弱。也许小心谨慎的生活并没有错,但并不等同于面对还不曾发生的一切而胆怯懦弱。
如果有一天王青云真带回甚美妾,子菱你只有二个结局,一就是下狠心收拾她,二就是下狠心离开他,难道少了他一个王青云就没法活吗?
用手捂着像是犯了绞心病的心脏,子菱咬着唇自语:“就算未来是何等的不堪,会让我如何的心疼,但骆子菱你不是纯纯正正的传统宋人,你是现代人,曾有一颗独立而勇敢的心,这是你最宝珍的财富,千万不要将它丢失了。”想通未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没有勇气面对一切时,她闷在心里的那股气终于消散了。
待春香和秋香进了屋时,看见的已是心平气和的子菱。
这一年的十一月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的月份,就在子菱还未完全接受陈芝芝已去世的悲剧之后,另一个打击又接蹱而来。
十一月二十二日就是宋人最重要的节日冬至节,而本应是众人更换新衣,备办佳肴,享祀先祖的大节日,但王家却是悲痛万分,府里上下愁云密布,因为王家太君终未能熬过这个寒冬。
那天晚里,子菱是被吵闹声惊醒的,当她听到太君快不行的消息时。当场就被打蒙了,匆忙间只穿了一件雨过天青色袄裙,就匆匆地跟着传话的婆子赶去太君的寝室。
子菱进了太君寝室时,屋里已站满了人,气氛安静却压抑。
此时的太君已是临死前最后的回光返照,她颤抖着声音,非常虚弱地吩咐儿子送她归地,此话一出,站在床头的王又妤终忍不住伤心,用力捂着嘴,将哭声咽了下去。
大老爷和二老爷是小心翼翼地按照宋人风俗“临死前要迁居正寝,废床、寝于地”,将母亲从床上抬到了地上,安置妥太君后二人已是泪流满面,重重地跪在地上,旁边众儿孙跟随其后皆跪在了地上,唯有太爷盘脚而坐地上,紧拉着妻子的手一言不发。
太君望着一屋的儿孙,又见着旁边的太爷,终露出一丝笑容,““我先走…”话未说完,她的眼睛已闭上了。见着悬置在太君口鼻上的新丝棉终没有再能晃动一下时,满屋的王家人知道太君气绝去了。不免号啕大哭起来,捶胸顿足。
太爷见着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妻子如今离他而去,一时间老泪长流,泣不成声。
见着全家人已哭不成型,终有冷静的婆子忍住哭声,小心地拿来太君的旧衣,见着婆子拿来母亲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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