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锦》第14章

陶庄太后虽然觉得委屈了这个外娚女儿，但这是她自已个儿愿意的，也就没再多加劝阻。亲自书了懿旨，就等着知会了叶眉锦，就宣了。
当天下了早朝，她就把叶眉锦叫去了祥瑞宫，把这件事说了。在她以为，这也就只是走个过场，嘴里还念叨着，婚事的排场要比照正室来办，怎么说也是位郡主，就算名义上是侧室，那也委屈不得。言外之意就是，入了相府也不能比正妻地位低。她断然未想到，叶眉锦直接了当的拒绝了。陶庄太后气的不行，当时就要置他的罪。还好皇帝及时赶来，劝阻了陶庄太后。直说，叶相是朝中重臣，怎么好说置罪就置罪。再说，婚配一事，理当是你情为愿，如此强迫，怕有失皇家威仪。
陶庄太后一直都觉得这儿子孝顺听话，这可是头一回不顺着她的意。哪里受得住，直嚷嚷着要寻死觅活的。皇帝一时也没有了办法，只得劝叶眉锦再想想，不就是多个侧室吗，还是位郡主。做了皇家的女婿，有什么不好？
这一想，愣是从天明想到天黑也没点下这个头。直到最后，皇帝也沉下了脸，叫他不用急，先回府中歇息，过个几日再回复。
这话看似稀松平常，却隐含深意。既然已拒绝了，又何必再去思量？说白了就是不听你的‘不’字，再给你个机会，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样回答。
正是明白这话中隐含的深意，叶眉锦那日深夜才心事忡忡，又不忍让我担心，才不肯实言相告。
一个是郡主，一个是皇太后，再加上个皇帝，就算叶眉锦已经贵为一朝之相，权衡之下也仍无丝毫胜算。即便这样，他也不肯背弃于我。如此，又让我如何不感动，如何不欣喜！
郡主、皇太后、皇帝又算什么？凡人眼里他们是至高无尚的存在，对于我这个妖来说，他们半根毫毛也算不上。
是夜，我偷潜进皇宫，用染料染黑了南阳王郡主的一张花容月貌，又剃光了皇太后一头引以为傲的乌丝。更是突然的出现在龙床前，吓得正趴在后妃身上紧忙活的皇帝，立马软了下来。
回到了相府里，我摸黑上了床，钻进被窝里，搂着沉睡的叶眉锦忍不住偷偷的笑。殊不知，我的快意之举替我和叶眉锦乃至更多人引来了灭顶之灾。
皇宫里出现了无名女刺客，整个皇家御卫却没听见半点儿动静。这无疑让皇帝雷霆震怒，一连砍了十几个御卫的脑袋。整个皇城更是严密封锁，张出刺客图影，挨家挨户搜查。
我潜入宫中时，已经幻化了模样，自然不用担心御卫上门。一连几天的密查未果后，开始有人提出疑意了。大内深宫何其森严，因何一个大活人会来无影，去无踪。莫非此人是妖鬼异物，无影无形不成？
此说一出，众所哗然。恰逢此时，皇城内发起了几起命案，死者面容枯槁，鲜血全无，疑似妖物所为。一时间，皇城里出了妖物之说，径相流传。不日，各地的捉妖能士涌现皇城街头。
我被叶眉锦严令止步于相府大门之内，看着他日渐沉闷的面容，心情一落千丈。为妖百年，我初尝了情之一味。因他喜而喜，因他的悲而悲。眼里心里尽是他的身他的影，他之于我，是根须，是径叶，稍动之，则痛彻心
肺。
我视他如珍，亦然以为他亦视我如此。是以，乍然听他说，希望我离开相府之时，我怔然半晌，愣是当自已的这对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我是说叫你离开相府，离开皇城。”他无比肯定道。
我好似晴天一记响雷，当场轰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你是说想要我离开你，是吗？”我克制不住颤抖着，心，狠狠抽痛了下，质疑着耳中听见的。思绪顿时变得混乱。
他到底还是同意了，是吗？做皇家的女婿，当真就那么重要吗？重要的可以牺牲掉我和他之间的情感，轻易毁去那样情深的诺言？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小兰！”他抓住我的双手，急切的解释：“皇上这次十分震怒，断然不会就此罢休。我只是想让你出去避一避，等得那些捉妖道士们走了以后，你再回来。”
“原来你都知道？我以为——”
“你以为你睡着了是吗？”他叹了口气：“就你这单纯的性子，想也知道那是你做的。这回你是痛快了，可好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你放心便是，那些个道士，还难为不了我。好歹我也有了三百年的道行，若是轻易就被捉了，这些年岂不是白修练了吗？”一听他不是变心，顿觉阴霾一扫而空，明媚无限。“再说了，他们要捉的是那吃人的妖，跟我又不相干，你不用穷操心了。”
他亲了亲我的嘴巴，轻咬了下，无奈道：“你这小妖精想的倒是简单，你以为所有的捉妖道士都那么好打发的吗？告诉你，皇上下了圣旨，宣召张太师进京，也就这两日工夫就到了。他若还留在皇城，迟早被他捉了去。到时候，你这小妖精哭都来不及。”
难怪他想让我逃走，这张天师乃是弓月国捉妖第一人。我在招摇山上时，便常常听那些有些道行的前辈妖们提及他是如何如何了得，言语里尽是畏惧之意。
我虽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暂时避开是上上之选。虽是十分不舍，却也不敢冒这个险。再三衡量之下，终是决定暂且离开皇城，出去避避。
离开之时，我再三重复，只要风声过了我便回来。他点点头，一直把我送出了城。看着他红了眼眶，真想一头扑过去，告诉他我不走了。只是为了能够于他长长久久，我终于还是忍住了。咬咬牙，转身离去。
漫长的黄土路，在众山之间蜿蜒盘旋。我因为心中难过，无心御气飞行。一步一步踏踩着黄土路，走的并不快。脑海里尽是他红红的眼眶和不舍的神情，哀哀的叹了口气。
“知道大难临头了，才想着叹气，为时已晚了，小花妖！”陡然响起的冷哼，惊得我倒退了两步。
第十六章　君逝
黄土路上烟尘飞起，来人却丝毫未受影响。缓步行来，却是气定神闲。
“你是什么人？”我浑身紧绷提起十二分警觉。看着他在离我四五步远的地步停住。
他淡淡的瞥了我眼，道：“我就是你急欲躲避之人。这么早就赶来了，未及你的意了是吧？”
“你就是张天师？”我重新又打量了他一番。四十几岁的模样，一身灰色布袍，朴素却不失庄重。一缕长髯修整得十分漂亮，光亮柔顺的垂于胸口。
“不错，正是我。小花妖，你跑不了了。”
我的心突的一沉，眼前闪过叶叶眉锦那温容笑颜，后悔刚才为什么没再抱抱他。咬咬牙，凝聚周身之气，陡然攻出一招。对手如此强大，我只得攻其不备。运气好或许可以逃过此劫。
对面之人低声冷笑，随手一挥宽大的衣袖，一股强大的气流，夹着风雷之势便迎面扑了过来。我扑飞过去的身体，犹如撞上了一记重重的铁锺，狠狠将我砸了飞了回来。眼前一阵旋晕发黑，胸口闷痛无比，喉咙一阵腥甜，当即一口鲜血‘哇’的喷了出来。
莫怪那些妖前辈们都说这张天师可怕，他甚至连法器都未使出，仅仅一挥手就去了我的半条小命。这样的法力简直比个神仙都可怕。
我拭了下嘴边的血迹，免强站了起来，在他的注视下，重新聚力再次攻击。将一抬手，便看见他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容。想是笑我的愚笨之极和自不量力。那只抬过的手臂缓缓举起——
我知他中计，心中暗喜。扑过去的身形临时从空中一个倒转，在他未及反应之前，疾速窜了出去。口中念了个风行诀，如风般朝着原路飞纵回去。或许在我的意识里，还想着再见叶眉锦一面，奔逃的速度无比敏捷。
无奈身后的敌人实在过于强大，飞行之间，身后袭来的一股大力重重击在了我的背心。顿时，我便从空中跌落在了黄土路。溅起的灰尘迷了我的眼，一口气险些没上来，跟着是剧烈的咳嗽，只差没把腹中的那些心肝脾肺震个零碎，一起咳了出来。身体更似被车轮重重碾过，每一块骨头都裂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纹，下一刻就要挣脱出皮肉的包裹，碎散一地。
最要命的是身后追魂夺魄的声音又响起：“小花妖，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我看你还是乖乖闭了眼等死吧。或许本天师还会发发慈悲，让你死的痛快些。”
我咳了几声，冷笑道：“你还啰嗦什么，下手就是了。”我卧倒在尘土里，却强硬的不肯求情。心下黯然，脑海里闪现的尽是叶眉锦的笑容。
恩爱到老，相伴一生。对不起，我怕是不能尊守这个诺言了，眉锦——
眼角余光瞥见那只手臂再次扬起，同一时间，我闭起了眼睛。
“不要啊——”一声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