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日记》第2章


继续打酱油,一路向前走,盘算着自己手中的酱油钱可以救多少生灵,算来算去,只够救一条猪腿,或是半片鸡。
这市场上没有五个铜板可以买到的生灵吗?
“大家快来看啊!”河边有人喊,“我抓了一条什么?金色的鲤鱼!纯金色的!”
我挤过去看,木盆中一条玲珑剔透的小金鱼,也正睁了慌张的大眼睛望着我。
她真美,那么晶莹那么纯洁,我能看见她那颗小小的金色的心,正在无助地跳动。
“吃了能长多少经验啊?”有人挤进来,“我出十文钱。”
“十一文。”
“十二文!”
小鱼儿在气愤地跳动,水滴啪啪地溅到我的脸上。
我摸摸口袋,只有五个铜板。
但我必须救她,我知道,她与众不同。我也许救不了天下苍生,但我至少要救她。
我大声喊:“阿弥陀大爷,这鱼不能吃的!”
所有人都转头看我。
“越漂亮的东西,就越是有毒的。这道理你都不懂吗?”
那小鱼儿气得用尾巴扫水到我脸上。她宁愿死,也不喜欢别人非议她的美。
“你不买别捣乱!”渔夫推我。
“我告诉你这鱼值钱的地方在哪儿。”我一把抓起鱼儿,塞到怀里就跑。
“和尚抢鱼啦!”一群人在后面追我。
我这辈子从没有跑那么快过,不是因为后面有人追,而是太久没有水,她会死。
我用了一分十二秒就爬上了几千米的山峰,后来我去西游,没有妖怪能追得上我,他们都很郁闷。
扑通,小鱼儿被扔进了鱼缸中。我瘫倒在鱼缸旁。
没有人敢上寺院来找我麻烦,他们都怕电疗。
这得益于我们寺院的响亮名字。
据说名字还是佛祖的三弟子菩提老祖给起的。八百年前,老祖和他师兄金蝉子下凡游历路过,此院刚刚兴建,当年的住持忙上前请他题字。老祖看看这寺院,对金蝉子说:“这地方最适合你。”金蝉子笑问:“为何?”菩提说:“因为盖得好像一座监狱啊。”
住持吓得跪地不起,金蝉子却大笑道:“那将来我若要洗却灵魂转生下界,重走西游路,就从此处开始吧。”
于是菩提老祖大笑道:“拿笔来!”挥毫泼墨在匾上题下三个苍劲大字。众人抬头一看,当时就震撼了。
那三个大字是:风!仁!院!
“主啊,你杀了我吧。”住持说。
菩提老祖拍手笑道:“梦不醒之人,看不穿之人,惊不觉之人,痴不迷之人,疯不狂之人,尽数来此,再叙西游,岂不快哉!”说罢化云而去。倒是金蝉子在那匾前伫立,看了许久,才转身步行离开。
住持愁得一夜白头,这样的匾挂上,怎么招得来徒弟!但佛者给起的名字,怎么敢改?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有徒弟说:“佛让我们开疯人院,我们就开疯人院好了。专收各处疯癫患者,包治各种疑难杂症,那可是相当赚钱。”
住持说:“屁!你会治疯病?”
那徒弟说:“疯病也用治吗?凡是被送来的,必是家中嫌弃世间厌恶之徒,只管关了不让出去,若是闹时,只管针管电椅伺候,不出三月,必然服服帖帖,见人就跪,抱腿就哭,丧失原则,放弃立场,痛心疾首,反省过去,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不就治好了?”
住持大喜:“说得是啊,就这么办。”
于是疯人院开张,名噪天下。一时间各地哭着喊着要入院者数以百万计——他们都哭喊一句相同的话:“放开我!我没病!你们才有病!”
但是这句话是典型的精神狂躁症状,所以他们都被关了。风仁院第一年就收徒无数,挤得连放生池的乌龟都被赶走,改了水牢。后来屡次扩建,又在各地办分院上千所,才初步缓解了广大人民群众对受电疗的渴望。每个入院者收其家里上万学费,然后打一镇静感化针收药费一千,用一次神圣康复椅收电费两千,学院年收入数百亿,轻松进入世界五百强,住持上了福布斯排行榜,笑得合不拢嘴,此时才知道佛者题字果然是大有奥妙的。
但只有一个弟子是异数。
那就是我。
我不是被父母或街道办事处绑来的,而是顺江漂来的。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我躺在一个大木盆里,惬意地望着蓝天。我不想知道我从哪里来,也不想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漂啊荡啊,随波逐流,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操心,幸福得只想死。正在这时,一双手拦住了漂到江边的木盆,把我抱了起来。是个白胡子老和尚。
旁边有个人提醒他道:“住持,我们是疯人院,不是孤儿院。收养了他,收不到学费的。”
白胡子叹了一声说:“我们赚了那么多钱,总得积点德吧。”
那弟子不满地说:“我们救了那么多人,还不是积德?哪家孩子出院时不是依依不舍感激涕零的?家长们哪个不是放鞭送匾的?师父您真是老糊涂了。”
结果后来老住持果真老糊涂了,天天数自己的胡子玩。那个弟子当了代理住持,就是天天看我日记还要批示的那个。
于是我就成了他最看不顺眼的人之一,因为我不交学费,虽然我扫地劈柴什么都做,但他还是觉得亏。于是经常给我作各种测试,就是为了证明我是正常人,然后把我赶出寺院。
为了不被赶出寺院,我也潜心学习,总结出了一套应对测试的办法。
比如早上一醒来,来到食堂,面前摆着一堆大包子,还有一堆小包子,你吃哪一堆呢?
正确答案是吃小包子,把大包子让给那些更需要的人。
因为人人都只敢吃小包子,所以大包子最后是拿去喂猪的。
然后去上课。你们寝室有八个人,但只有你一个来上课了,其他的都在做神圣康复,这时你应该怎么办呢?
正确答案是不管老师喊谁的名字,你都喊:到。
下课了,这时你有三个选择:A。去操场上打球。B。回宿舍打牌。C。去图书馆看书。你该选哪一个呢?
答案是D。跑到女生宿舍楼下高唱: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
为何你总笑个没够,
为何我总要追求,
难道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一无所有。
……
告诉你我等了很久,
告诉你我最后的要求,
我要抓起你的双手,
你这就跟我走。〗
然后随便抓起一个女生的手,连滚带爬地逃出学院。
因为我屡次冲击女生楼,也屡次很认真地企图越狱,而且每次都带着不同的女生。所以院方渐渐觉得我是真的有病,把我放出去对社会是巨大的不负责任,只好忍着每年十多万学费的损失把我留了下来。因为我不付钱,所以镇静感化针神圣康复椅这类奢侈品,是绝舍不得给我享用的。也因为此,我看起来要比接受正常教育的师兄弟们活泼一些,不会每天吐着舌头流着口水呆呆地坐在路边等开饭。
也因为此,我是我们院唯一有机会下山打酱油的人。因为其他师兄弟下山一定会被酱油打。
也因为此,我改变了我的命运,我才成为了我,而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许多年后,他们会记住我的名字,请我给寺院重新题词,而我一定会奋笔疾书苍劲有力的五个大字:
〖还!是!疯!人!院!〗
自从我打酱油却打回了一条金鱼后,院方更加相信我有资格一辈子留在这里。
证据不仅仅是我分不清酱油和金鱼,而且我还和金鱼聊天。
每天早上起床我都会把头埋进水缸里,然后咕嘟嘟地吐泡。
室友们都很惊奇,问我在做什么。我说:“我在对金鱼说,你好。”
然后金鱼也吐出一串泡。室友问她在说什么。我说:“她在说:呸!又没刷牙!”
晚上熄灯前我会和金鱼说晚安,和她聊聊这一天我遇到的事情,她也会和我说说她在海里面遇到的事。我相信她是一位海里的公主,她也相信我是一个真正的疯子,这种互相信任的感觉真好。
曝一下我们幸福的聊天记录。
敢笑杨过不痴情:小龙女,你今天好吗?
我真的是小龙女:救命啊,我呛水了,我要淹死了。
敢笑杨过不痴情:……你好像是一条鱼耶……
我真的是小龙女:人家只是想看到你紧张的样子,你果然一点都不关心我……
敢笑杨过不痴情:女生的思维果然比佛经还难懂。
我真的是小龙女:(表情:吐泡)我吐泡好看吗?
敢笑杨过不痴情:好看,比所有的鱼吐得都好看。
我真的是小龙女:真的吗?不是骗我的吧?开心……
敢笑杨过不痴情:因为我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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