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乱》第27章


盛颜回头一看,赶紧站起来,迎了出去:“见过皇上。”
雕菰赶紧去倒茶,尚训待她奉茶退下之后,才拉着盛颜坐在自己的身边,凝神看着她很久,才轻声说:“阿颜,我有话对你说……”
盛颜抬头看他,他咬住下唇良久,慢慢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说:“阿颜,命中注定,我们不能强求,你听我说,不要太难过。”
盛颜茫然不知所措,只觉得心里蓦的一阵惊慌。她看着尚训的神情,不自觉地,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尚训低声说:“你娘去世了。”
她惊得一下子站起来,连绊倒了椅子都不自觉,想问什么却无法出声,脸色刹那间变得灰白。
尚训扶住她,她全身没有一点支持的力气,眼看着就倒了下来。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刚刚,你家起火了……京城防卫司发现了两个凶手逃窜,在击杀他们之后,才在他们身上搜出了瑞王府的令信……也许,瑞王他是记恨你,所以在逃出城之后,还命人去杀你的母亲。”
他声音低暗:“我不该让你卷进来的……以至于殃及你的亲人……”
她目光涣散,盯在他的脸上好久,可是眼前是一片昏黄,所有东西都影影绰绰只存在一个轮廓。
是我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她心里有声音这样说,她想要反驳,可那声音却越来越强,渐渐汇聚成漩涡,在她脑中呐喊回荡——你杀了自己的母亲,你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她自作孽,如今报应转眼来到。
她忘记了自己是擒他的人之一,忘记了自己的母亲就在外面,忘记了瑞王是什么样的人!
她若不救他,他怎么会有机会杀她的母亲来报复她?
尚训抱着她,觉得她身体冰冷,他微微有点害怕,扶着她到床上去。握着她的手,在旁边轻声劝解她:“阿颜……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你节哀顺变。”
盛颜肢体冰冷,而尚训的怀抱是温暖的,他抱着她坐在床上,轻声安慰她。她心中痛恸,只觉得全世界都不存在了,幸好还有尚训在她身边,温暖宽容。
她将自己的脸埋在尚训胸前,痛哭失声。
她的眼泪渗进他胸前的伤口,昨日刚刚开裂的箭伤碰到苦涩的液体,周围的肌肉抽搐一般疼痛,他疼得受不了,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发间,用力咬住她的头发。但,他嘴角上扬,冷冷地微笑。
无论如何,如今她已经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再也不可能背叛自己了。
接近半夜,尚训见她哭泣渐渐停下,才叫雕菰送了薏苡粥进来,劝她吃点东西。外面虫声已经稀落,春寒料峭侵人,他替盛颜拥着锦衾,一边慢慢用勺子舀着粥给她吃。灯光下只见她眼睛红肿,已经快睁不开了。他心里想,哭成这样,可真难看。
可是,即使这样难看,他还是觉得心口温暖。毕竟,她就在自己身边,这次,是真的永远逃不开了。
吃完粥,喝茶漱口。薏苡有安神的作用,再加上盛颜哭泣倦怠,不久两个人都开始迷迷糊糊,即将睡去。
在恍惚间,盛颜听见尚训在自己的耳边,低声呢喃:“阿颜,我们要是永远这样,就好了……”
她转头看他,尚训的面容在帘外的微光中模糊刻出一个轮廓来。他五官优美,轮廓精致,本就是一个风华出众的美少年。
睫毛长长罩在他紧闭的眼睛上,显得他神情柔软,气韵温和。他睡在那里,平静如同不知世事的孩子,她的枕边人,是无论如何都是会包容自己的人。
她觉得胸口气息波动,又是感激又是难过。母亲去世了,她已经没有亲近的人,此时孤苦无依,只想这一辈子就这样与他相守。
她轻轻将他的手握住,两个人十指交缠,暗夜中周围一切悄无声息。
她终于忍耐不住,眼泪又再次簌簌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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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流水桃花空断续(1)
盛颜大病了一场,第二天便开始发高烧,喃喃说胡话。尚训守在旁边,低头仔细去听,却什么也听不清。她全身烫得厉害,药石无效,看人说话都是迷迷糊糊,一见风就全身惊冷。
尚训虽然想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守着她,但很快局势就紧张起来。如朝廷所料,瑞王到北疆稍作休整之后,马上就以清君侧为名,起兵直朝京城而来。
“凌晨时接甘州刺史报,两日前瑞王已经逼近威灵关,威灵关是甘州第一天险,若是被攻下,恐怕……瑞王军就要南下了。请皇上定夺,京中是否出兵增援。”兵部尚书尹华雄奏报。
“甘州是西北重镇,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只是北方附近的将领或者曾是瑞王麾下,或者与瑞王有所交往,如今人心浮动,不宜派遣,不知如何是好啊。”中书令君兰桎皱眉说,“只有看看南方的将士如何了。”
“若从南方调集兵将,又恐不熟悉北方事务,过去之后不适应气候,到时候兵力受挫,怎么作战呢?”尹华雄质问。
君兰桎理直气壮:“能抵挡得一阵,总是好事,何况我看瑞王仓促起事,必不能久,到时朝廷与之和谈,未必不能成功。”
但众人皆知,瑞王在北方一经起事就获得云集响应,恐怕不能持久的是朝廷吧。尚训也知道君兰桎是三朝老臣,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一直与瑞王为敌,北方将领与他也是嫌隙颇多,所以无论何时都不会希望北方将领得势,即使是危在旦夕。
兵部尚书尹华雄被君兰桎气得一时无语,尚训问:“既然君中书保举南方将领,不知可有中意的人选?”
君兰桎赶紧说:“臣正有一人,绝对没有问题。那就是以前是摄政王左膀右臂,后来瑞王得势之后,被迁往南方平定占城的镇南王项原非。”
说到此人,众人倒是纷纷附和,只有尹华雄犹豫道:“但项原非在占城苦战两年多,也未见什么功绩,此次回朝,是否能有建树?”
君兰桎一口承揽:“项原非本就是一员猛将,又被瑞王贬斥,自然有不共戴天之仇。占城气候湿热,暴雨沼泽无数,确实并非他所擅长,他本就成名于北疆,与瑞王自然可以一敌。”
商量来去,也找不出更好的人,于是兵部下调令,将项原非调回北疆,镇守兰州。
兵部在垂咨殿彻夜协商,布署安抚北面的军队,君臣都在那里一夜不眠。直到天色蒙蒙发亮,议定了将项原非调回,方才散去。尚训来不及休息,走到朝晴宫去看了一回盛颜,雕菰回禀说昨夜一夜出了不少汗,现在已经安睡了,身体的热也退下去了。
尚训这才安心。他让雕菰留在外面,自己进去看盛颜,她已经醒来,安静靠在床上发呆。窗户大开着,她全身呈现在阳光中,通体明亮,灿烂到没有一点血色,在逆光中几乎是个玉人一般晶莹。
尚训心里忽然涌起浓浓的依恋来,轻声叫道:“阿颜。”
她抬头看他,微微扯起嘴角,叫他:“皇上。”
“还好吗?”他在他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
“还好。”盛颜勉强笑一笑,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肩上,呼吸平静。
她消瘦很多,皮肤苍白,气息微弱,如同纸上的美人一样单薄。尚训伸手去抚摸她的肩膀,轻声说:“阿颜……”
盛颜应了一声:“嗯?”
他却只是想叫一声她。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不说话。窗外云流风静,盛颜听见他很轻很轻的呼吸声,原来他劳累了一夜,此时熬不住,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第十章 流水桃花空断续(2)
整个世界平静极了,连啼鸟的声音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人,依靠在一起。
盛颜轻轻伸手,将他抱在自己怀里。
等她这场病过去,新年也到来了。
元日,皇亲国戚和命妇们照例进宫来觐见后宫的太后、太妃和妃子们。皇后与贵妃、德妃自然一起出席。
盛颜在病后第一次出内殿,看见外面的梅花,无数艳丽的花朵都已经零落成泥。她觉得阳光太强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尚训伸手替她遮住阳光,在旁边问:“你身体还虚弱着,不如这次别去了?”
她缓缓摇头,说:“我已经好了。”
酒宴设在嘉鱼殿,皇后为人端庄,于礼节细处一丝不苟,十二龙九凤珠翠冠,红色霞帔大袖衣上绣着织金龙凤纹。盛颜陪在她的旁边,虽然也是罩着霞帔,但依礼制头上戴的是九枝金花,衣裳是胭脂色,裙裾十二幅,不用滚边,只在裙幅下边二、三寸部位缀以刺绣作为压脚。稍一走动,裙角就像水纹波动,颜色在灯下如晕黄月华。她原本就是极美的人,此时虽然病后消瘦憔悴,但是在一室珠玉的辉煌照射下,浑如明珠生润,全身都蒙着淡淡晶莹光芒,即使处处注意不逾礼,但皇后盛妆站在她身边,还是相形见绌。
这一殿的人,心里都想,怪不得皇上对盛德妃钟情如此,的确是天人之姿。
皇后和贵妃给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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