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探案之活尸 - 程小青》程小青-第20章


两扇铁门依旧关着。我第二次叫门,又大声喊叫,声明我们是警区里的人。隔了一
会,一个头发剃得精光的仆人才慢吞吞地出来开门。仆人的模样儿非常慌张,很可
疑。我问他的主人怎么样,他默默地不答,只翘着大拇指向屋子里指一指。
“我走到里面办公室中,灯光虽亮,却并没有人。光头仆人又用手向着白漆板
壁后面指一指,表示有人在里面的室中。我推开了那扇白漆的洋门,才看见有个人
躺在床上,就是受了伤的徐之玉。”
汪银林插口道:“伤得怎么样?”
王巡官道:“我不知道,但瞧上去似乎并不厉害。他的左臂上裹着一块白巾,
他那件白细纱西装衬衫的左袖上有些血迹。他的脸色灰白,说话时声音很低,报告
的话也很简单。据说他坐在外面办公室中的沙发上读晚报,忽听得外面”砰“的‘
响。他还不知道是枪声,仰起身子,正想立起来瞧个究竟。忽然又响了第二次枪声。
枪弹穿过了长窗,从他的左臂上擦过。他知道有人谋害,便奔到白漆板壁后面的卧
室中去躲避。隔了一会,不见动静,他才勉强回到办公室中打电话报告。”
王巡官的话终了以后,室中静寂了好一会,大家都在咀嚼这故事的内容。末后,
汪银林首先发问。
“你可曾问过徐之玉,对于那个开枪的凶手,他有没有意见?”
“问过的,他说完全不知道。当时他并不曾开门出去,故而连门外打死了一个
人,他也不知道。”王巡官顿一顿,又补充说:“他是东华大学的教授,又是个什
么博士,本来是河北人,现在寄寓在他的表兄赵尚平律师寓里。赵律师在四天之前
同他的夫人到南京去了。徐教授正准备打电报请赵律师回来。”
“好了,趁赵律师还没有回,我们先到徐之玉那里去慰问一下。”霍桑立起身
来,眼光在汪银林和王巡官的脸上掠过。“我还要写个字条给我的朋友谢敬渊。银
林兄,烦劳你打发一个人,把字条立刻送到南门大街去。”
第十二节 徐教授的谈话
走出警厅大门的时候,我们四个人都默默无言。从警厅往金山路,照汽车的速
度,只需十分钟光景,但霍桑的建议,我们又耽搁了一个钟头,方才和徐之玉会面。
汽车经过同仁医院门前时,霍桑向汪银林提议,先到医院里看看那个尸体。我首先
表示赞成,因为我很想知道死者是不是表盖里照片上的少年。
汪银林先向一个上夜里值班的急症医生说明了来意,那医士便很谦和地接待我
们。医生姓罗,年纪还轻,好像是医校里才毕业出来的实习医生。我们在他的诊室
中坐下来,罗医生便开始介绍情况。
“今晨三点半光景,警士将受伤人送进来,我立刻吩咐把他抬进手术室。经过
察验,发现他伤势很重,左肺尖和胸肋膜都已破碎,第三根左肋骨也已折断。”
汪银林问道:“枪弹可是从左胸口打进去的?”
罗医士摇摇头:“不是,从背部进去的。他的背部左肋骨下面有一个枪洞,约
有五六分大小,肌肉也有皱缩的迹象;但是胸口的伤口却大很多。这是枪弹入口和
出口的明证。”
“这样说,你大概没有检到致命的枪弹?”霍桑插一句。
“当真没有。瞧伤势,枪弹一定是从胸口穿出,毫无疑问。”
霍桑回过脸来。“王巡官,你当时可曾注意到这枪弹的下落?”
王巡官咬着他的嘴唇,他的眼睛连连眨了眨,摇了摇头。
霍桑道:“这是很可惜的。但是仓卒之间,又是在黑夜,当然也不能怪你。”
汪银林接嘴道:“子弹或许就在人行道上,停一回大概还可以找得到。”
霍桑点点头,又问道:“罗医士,请问除了背部和胸部的伤口以外,他身上有
没有别的伤痕?”
“我已经仔细查过,完全没有。”
“有挣扎的迹象吗?”
“也没有,不过他左手的衣袖上染着不少灰尘,那不像是倒在地上染上的。”
霍桑把目光凝视在地板上,加深了眉尖间的线纹,仿佛有些困惑,接着,他又
向罗医士点点头,请他继续陈说。
罗医士又说:“当时我觉得他的内脏部分流血很多,伤势非常危险。我用手术
给他止血,包裹以后,又给他注射过一针强心剂。他的眼帘微微转动,似乎有些转
机,但不到二十分钟,他的呼吸便完全停止了。”
“这个人进院以后,可是始终不曾开过口?”我问。
“是,没开过口。”
“他身上可有什么辨别他真相的东西?譬如:名片或信件之类?”汪银林又问。
“有的,这些东西我也小心地检出,都包在这里。”
医士从他的西装裤子背后的袋里,摸出一串钥匙,开了书桌中的一只抽屉,拿
出一个白手巾的小包,放在书桌上。汪银林立起来,把那白巾的结谨慎地解开来。
霍桑和我也走近去瞧。包中首先接触我眼帘的就是一支镀镍的手枪,枪身只有五六
寸长,是旧式莲蓬头的。霍桑用自己的一块白巾裹着手枪,拿起来细瞧。
他喃喃地说:“枪膛里的子弹已给打去了一粒。”
包中还有一只皮夹和一只廉价的夜光表,表面已碎,长短针停在一点一刻。霍
桑先将表摇一摇,随即放下,又把皮夹翻开来。皮夹里面有三张一圆的钞票,两张
名片上印着苏祟华三字,左角上还有湖南海陵四字;此外还有一支短细的铅笔和几
根牙签。
汪银林撇撇嘴,作失望状道:“这些东西只告诉人一个空泛的姓名,别的毫无
用处。”
霍桑说:“这一支手枪可以指示他有所图谋。”
“晤,他的图谋是什么性质呢?他自己是被什么人打死的呢?”银林仍有气无
力地嘀咕着。
“这两个问题就是我们眼前要侦查解决的。”
霍桑侧过些脸。“罗医士,我们可能瞧瞧那个尸体?”
罗医士点头道:“可以,可以,在太平间里,我来领路。这些东西请哪一位保
管好?”
汪银林将手枪、表和皮夹,重新用白巾包好,放在自己的袋里。我们一块儿跟
罗医生走进了太平间。罗医士将覆在尸体头部的一块白布揭开以后,我又感到失望。
死人的颧骨高耸,嘴阔唇厚,和照片上的文弱少年一点不同。他身上穿的一身糙米
色布的廉价西装也不很整齐。霍桑特地将死人的衣袖轻轻提起来。那肘骨部分果真
染有不少的干灰。我们离开太平间的时候,霍桑附着我耳朵问,死的是不是我们昨
夜里看见的那一个。我也低声回答,身材和服装颜色的确都相像。
霍桑问王巡官:“你说今晨徐之玉打电话来报告你时,已经是两点半钟?”
王巡官答:“我被周番叫醒时,钟上恰正指着两点半钟。徐之玉报告的时刻也
许还早一些。因为周番接了报告,将发案的地址、号数和报告人的姓名等在册子上
登记好以后,方才进房间来叫醒我。”
“登记工作不会超过一刻钟罢?”霍桑沉思了一下,又说:“根据那只碎掉的
表,苏崇华中枪倒地是在一点二刻,这和徐之玉的报告时间还相差一个钟头。”
汪银林问:“你说那只表是在他倒地时碎掉的?”
霍桑点点头:“正是。表不但碎掉了玻璃,连机件也损坏了。他倒地时既然是
覆卧的,可见表一定是在他覆倒时压坏的。”
我们一行人且说且走,又回到了诊室门口。霍桑立定了,向罗医士点点头,表
示辞别。医士举一举手,回进诊室里去。我们四个人就走出医院。
汽车从同仁医院开到金山路八八九号赵尚平律师的门前停住,只有两分钟功夫。
汪银林首先从汽车上跳下来,楼着身子,向水泥的人行道上检寻子弹。霍桑也走到
铁栅面前去细瞧。我看见装铁栅的短墙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并没有枪弹探打过的痕
迹。王巡官却先去推开那两扇盘花的铁门。一会,汪银林叽叽咕咕咒骂,表示他的
找寻没有效果。于是我们三个人跟着王巡官走进铁门里去。
王巡官似自居于向导的地位,先在玻璃门上弹一下,便旋动门钮,准备直闯进
去,可是玻璃门闩着。隔了一会,那个光头麻子才开门出来。后来,我知道这麻子
叫杏生,已经在赵尚平那里服务了两年半。这时候他运足了眼力,向我们四个人逐
个端相,尤其对霍桑特别仔细。我们在十四日那天下午,曾和这麻子谈过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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