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探案之活尸 - 程小青》程小青-第22章


他的唇角又牵一牵,仿佛是一种微笑。“当时我躲到房里去后,自以为已经得到了
充分的安全保障。”
雷桑道:“后来你听得外面的枪声停了,就打电话报告警署吗?”
“是的——不过我又在房里耽搁了一会,定了定神,才重新到这里来打电话。”
汪银林似乎记起了刚才霍桑在汽车中所谈的时间上的疑问,抢着问道,:“你
可记得你在房间里躲避了多少时候?”
“我不知道,我不曾注意到时间。”徐之玉低垂了目光。
汪银林冷冷地说:“奇怪!你对于时间问题总是不大注意。听说受过新教育的
人,是最注意时间的。就算你不曾看过表,你总也能估计得出吧?”
徐之玉的视线从汪银林的脸部移下去,集中在他自己足上的那双白鹿皮镶黑纹
皮的皮鞋尖端上。他似乎在追想,又似乎在结构答复的语言。一会,他才抬起头来。
“汪先生,凭空估计时间是很危险的。刚才我随便说了几句,原不合法。你们
若要把我所说的时间作为法律证据,那我不愿意再乱说了。因为人们心理上的时间
估计往往有过高过低的错误,何况我当时受了惊,精神上当然引起了变态,更不可
能有准确的估计。根据德国心理学家达乌伴和史端痕实验的结果,人们心理上时间
的估计,往往会因职业的区别、环境的差异和精神状态的不同,估计的结果也有显
著的差别。因此,现在你要我估计,我委实不愿意冒险。”
这个人真是狡猾之至,他在这时间问题上显然有所讳饰,可是会引经据典地说
出一大串话来。我们即使明知他故作狡狯,但是他的话根据学理,在法律上也不能
不加接受。我觉得霍桑所说的“知识分子犯了罪,比较不容易应付”的话,的确可
以相信。
第十三节 进攻与防御
徐之玉说完了这番高论,自顾自地从他的白哗叽裤子背后袋里模出一只舶来品
的有弹簧的镀金纸烟匣来,又用一个金色打火机烧着,将纸烟粘住在他的嘴唇上。
接着,他另外从他的白哗叽裤子的右边袋里抽出一块折叠着的大幅细麻纱手帕来。
我看见他所用的这些零星小东西竟没有一样不是外国货,联想到他在美国学到的虽
不知道是些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至少已经给培养成为一个道地的外国商品
推销员!他用手帕抖开了,先抹一抹鼻子,又把它在额角和颈项间轻轻地像女人扑
香粉那样扑几扑,随后,重新将白手帕折叠好,塞进裤袋里去。最后,他把他的两
条腿交换了交迭的姿势,靠着待背,很闲豫地吸烟,表示出一种“有恃无恐”、
“目中无人”的傲慢姿态。这时候,汪银林倒有些发窘。他的嘴唇紧闭,两手握着
拳头,眼睛也喷出怒火,仿佛一个粗汉受了刁滑文人的唇枪舌剑的辩难,大有“你
用嘴,我用手,跟你拼一拼”的模样,不过他还是在跃跃欲试的状态中,不曾真格
动手。霍桑的态度却不同。他的目光迅速向汪银林瞅一瞅,随即把手中的纸烟凑到
茶几下面的痰盂中,用无名指弹去了些烟灰。
银林才缓缓地摸出雪茄烟来,仍用怒目向徐之玉瞧着。
霍桑婉声说:“徐先生,你的话当然是有学理根据的,不过汪先生并没有把你
的话完全当作法律证据的意思。我们不妨随便谈谈。你想你在卧室中大约躲避了多
少时候?”
徐之玉吐了一口烟,微笑着答道:“那可以,那时我裹好了臂膀,又躺了一会,
也许有半个钟头,或许还多一些。不过,我在惊慌之中,精神已失了常态。”
霍桑顺水推舟地问道:“你当时的慌张总也有原因的吧?”
徐之玉似乎骤然觉得他的话漏了破绽,神气略略有些变异,他把纸烟从口中取
下来,动作也稍稍有些慌乱。可是,一刹那间,他又恢复了常态。
他反问道:“霍先生,你问我惊慌的原因吗?你想半夜间有人从外面开枪进来,
打伤了我的臂膀,这还不足以引起我的惊慌吗?”
“是的,这是临时的惊慌原因。我问你有没有事前的原因?”霍桑的眼光有意
无意地凝注着对方。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的视线却像在故意避开。
“好,我可以说得明白些。在这回事发生以前,你是不是预知会有这个变端,
或者有发生这变端的可能?”
“唉,那是没有的。这件事完全出我意外。”徐之玉仍维持着镇静,重新把纸
烟送到嘴边,缓缓地呼吸。
这个人当面撒谎,态度竟能这样坦然。我们在以往的三十多年中所遇见的奸猾
者实在不少,但像这样子阴险的人物,委实不多。
霍桑又用稳定的声调,说道:“你的意识中虽不曾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但
在事实上你也许有什么怨仇,你自己却不知道。因为在这黑暗的社会中,尽多口蜜
腹剑的人物,当面奉承你,背地里却想宰你。你想有没有?”
徐之玉的目光又移到他的黑纹皮包头的鞋尖上面,鞋尖正在微微地抖动,显见
他的自持力仍不见动摇。
“我想不起来。我不曾得罪过什么人。”
“那末,如果不见怪,我可以给你提示几点。譬如,关于你的婚姻方面,或者
交朋友方面。……徐先生,你总也承认,这种事最容易引起嫉妒和仇恨。是不是?”
“婚姻方面吗?”徐之玉忽然坐直了身子,丢了烟尾,脸上露出些着恼的样子。
“老实说,我和冯女士的订婚是非常顺利的,绝对没有三角式或四角式的问题。下
月初旬我们就要结婚了。”
“晤,这是值得庆贺的。”霍桑仍带着笑容。“你如果能原谅我的冒昧,我再
想问一句话。你在和冯女士订婚以前,有过恋爱史没有?”
“霍先生,你好像超出你应查问的范围了罢!”
“唉,并不。徐先生,你总也明白,我只想查一查你究竟有没有因恋爱关系而
引起的意外仇人?”
“完全没有。我回国只有两个月,所交的女性只有冯女士一个。”
“那末,在留学时期,你总不致于没有女朋友吧?”
霍桑的问话固然在步步逼紧,声调也冷峭而犀利,颇有单刀直入的意味,可是
终于没有用,他仍攻不破徐之玉的森严壁垒。
徐之玉冷冷地答道:“女朋友不能说没有,但恋爱与交朋友,不能混为一谈。
霍先生,请你不要空费心思。我已经说过,这件事完全出我意外,对于我完全没有
关系。”
霍桑的语锋又碰到了石壁,但他并不动火,仍旧是笑嘻嘻的。汪银林倒有些不
安于座,他的身子在不住地牵动,好像他的忍耐已到达了顶点。
“徐先生,今晨这屋子外面的人,你想是被什么人打死的?”霍桑更换了一个
话题。
“我怎么能知道?霍先生,我不曾研究过侦探学啊!”“晤,那末,你自己怎
么会中枪的呢?”霍桑仍毫无火飞。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一种意外的流弹罢了。”
“你可曾瞧见过那个被打死的人?”
“没有。我受伤以后不曾出过门,后来这位王巡官来敲门,我叫醒了杏生去开
的。”
“那末,要不要到同仁医院里去瞧瞧那个尸体?或许你会认识他。”
“那不必。王巡官曾把死人的状貌告诉我,我完全不认识他。”
他的防御工事可算建筑得不留一丝隙窦,但霍桑还是楔而不舍地步步进攻。
“你可认识一个叫做苏祟华的人?”霍桑继续问。
“苏崇华?”徐之玉的目光闪一闪。“我没有这个相识。他是谁?”
“就是那个被打死的人。”
“晤,不认识他。”
“那末,你对于这件事情,有没有可以帮助我们侦查的提示?”
“霍先生,很抱歉,我不能贡献什么。关于我个人方面,我已经说过,我受伤
并非因我有仇人,只是一种意外的流弹罢了。”他放下了交迭的腿,搓搓手立起来,
把腰挺一挺,又打了一个呵欠。他瞧着汪银林,说:“汪先生,我所知道的事情已
经完全告诉你们了。如果还有什么法律方面的手续,我可以委托我的表兄赵律师办
理,他今夜里大概就可以回来。现在,我的身子觉得很疲乏。”
汪银林圆睁着眼,似乎很不得将他一把揪住,痛快地刮他几个耳光,才能发泄
胸中的闷气。我暗付要是这样的动作有可能实施的话,我也很愿意助他一臂。但是
霍桑始终不曾动什么肝火。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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