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什么客》第63章


“师父,您昨夜跟方丈勘察藏经阁,却是如何?”
“这藏经阁垮塌,是外魔来侵。听说行迷、行妄三位师兄昨夜惨死在藏经阁中,此事若不查明,我定林寺于中原武林颜面何存……”
那师父淡然道:“阿弥陀佛。清静古寺,□,颜面空空。”
另一年长的和尚听到此处,却激愤起来,怒道:“哼!觉仁师兄你这般谦忍,却是纵了他人之恶!我早知少林寺不坏好心!近几十年我们容得让得,由他们扬名立万叱咤江湖,他们却派个小沙弥来窥探我定林,在藏经阁里胡作非为,说来说去还不是觊觎祖师……”
觉仁依旧心平气和,打断道:“觉明师弟,口业如山,谨语慎言。”
游麟听得大乐,暗想这事儿和少林又有甚干系了。小沙弥是独孤绝崖假扮的,藏经阁是他弄塌的,他这真凶此刻就在浴堂里泡澡哩。退一步讲,就算小沙弥是真,独孤绝崖是假,定林寺那三比丘拿佛珠玩小沙弥谷|道,那也是假不了的。那三个比丘若不是起了色心,又怎会死于非命。这些秃驴还有理了。
觉明缓和语气道:“师兄,释秽师伯已在藏经阁坐了十年枯木禅。你道我不守口业,难道师伯他老人家还会说妄语不成。那小沙弥与师伯过招,使的是少林长拳。那套长拳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且不提。可是,少林七十二绝技,如意缩骨功,岂是常人可及的?”
此言一出,和尚们都倒抽一口冷气。少林七十二绝技久负盛名,莫说他们不会,就是少林寺里,也只有个别高僧,终其一生方能练成其中一二。
游麟恍然大悟,原来那缩骨功是这么个来历,如此看来,独孤绝崖倒真可能是少林寺的暗哨了。而释秽,就是昨夜那‘善哉善哉’武僧,年纪轻轻竟然是这俩老秃驴的‘师伯’,真是人不可貌相。
觉仁叹息一声,只道:“善哉,善哉。”紧接着,颇得人心的觉明老和尚,和众多大小和尚商讨起向少林寺讨说法的事来。
游麟笑意盎然洗白白,心想释秽对夜隐帮真够义气地,就这般误人子弟模糊重点,将他闯的篓子盖过去了。不过,说不准,就是释秽雇夜隐帮杀小沙弥呢。正心头大悦揉垢搓臂,冷不防旁边有人淌水过来,将他挡在池壁边。他抬眼一看,呆了呆,压低声道:“善哉善哉,你不是释秽,是曹操罢~?”
说曹操,曹操到。来者正是他在藏经阁里遇过的武僧释秽,此刻赤身光膀泡在热汤里,虬结的胸肌很是可观,再往上看,嘴唇依旧是聚威收笑,双眼依旧是隐含般若明慧至极,而似拢若思的眉心,仍旧有一道‘白毫’佛相的红纹。
游麟大奇,蘸水在他眉间揉搓一番,那精神奕奕的红纹竟不褪色。“…你这是天生的?”
释秽不动声色将他身形遮去,不答反问:“善哉善哉,施主为何在此?”
游麟知他用意,却笑着挪身避开,清风和煦道:“听闻贵寺宝阁坍塌,我满心欢喜,就四处随喜,随洗到此了~”这话说得自在轻巧,然而他内力深厚中气十足,即便是轻言细语,也可飘忽不定,让方圆十里听清。
众和尚都是心中一凛,却不知声从何处来,纷纷呼喝责问,是何人装神弄鬼、幸灾乐祸。他们塌了藏经阁,正如丧考妣着,居然还有人满心欢喜。觉仁知是高人驾临,和和气气道:“请教施主,为何欢喜?”
游麟抱了夜敛尘,自然是满心欢喜。他环手靠着池壁,调侃道:“宝物归无常,善法增智慧,经阁易摧毁,善法常坚固。愚生嗔怒,仁以谦忍,皆是无明~我有般若清静,菩提佛性,破八颠倒,欢喜赞叹~!”
觉明觉仁均是一惊,只道是深知内情的佛门高僧前来点化,句句中的,字字珠玑。两人顿时大彻大悟,羞惭之余,真心欢喜赞叹起来。余的比丘沙弥,也不明白这俩师父忽地双手合掌阖目,到底是怎了。那叫行嗔的比丘唤了半晌,一探觉仁的鼻息,吓了一跳,失声道:“不好,师父圆寂了!”又道:“糟糕,觉明师叔也入灭了!”
原来,禅宗讲究顿悟。游麟随口说法,戳中了俩高僧的心魔,如此这般,俩人以为定林寺的秘密已为高人破解,于世再无牵挂,就自断经脉圆寂了。
释秽微微一笑,道声“善哉善哉”,眼看场面一发不可收,话不多说凭虚稍提抓来直裰,转瞬赤身携游麟掠出浴堂,一人一件匆忙套好,逃之夭夭。
“…那个啥,我方才一句话,杀了两和尚?”游麟回魂失笑道。
释秽和善道:“施主功德无量,渡化觉明觉仁,是好事。”
游麟也不知自己怎这般能惹事,良心不安道:“我就是沐个浴劝个架而已……”
释秽微笑道:“一切有为法,如稀粥泡菜。施主若不赶紧,斋堂就空无一物了。”
游麟噗嗤一乐,瞅他道:“是有些饿了。可惜吃了也会饿,饿了还得吃,是个什么理?”
释秽道:“无常中亦有常,五谷虽轮回,却有精粹留于脏腑,化血铸肉。倒是吃一顿少一顿,顿顿须珍惜,当作如是观。施主,贫僧带你去用膳罢。”
游麟哈哈大笑,点头道:“妙极。”他对这武僧一见就喜欢,此番交谈更生好感,待到坐在斋堂祭五脏庙,端详着释秽,又忍不住道:“你法号叫释秽,是什么道理?”
释秽喝口稀粥,平视他道:“施主深谙佛法,想必自有见解。”
游麟笑道:“秽字难听,还加个释字,释秽岂不是出恭,你肯定得罪你师父了~”
释秽无动于衷咽下稀粥,纵容道:“醍醐灌顶,善哉善哉。”
游麟收敛笑容,看着他眉间白毫法相,有心结交这高僧,打一棍子给一蜜糖,道:“明从暗生,净由秽出。相传释迦摩尼自秽土中诞生。大师有此法号,自是寓意甚深。”
释秽听得“大师”二字,虽微笑有余,却又好似有点难以琢磨的无奈。
游麟也不明白自个说错了甚,岔开话题道:“藏经阁一事,我有些想不透的地方……”
释秽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施主随喜,不必介怀。”
游麟笑了笑:“这话怕不是佛经罢~?”
释秽颔首道:“不思善,不思恶。施主理会得。”
游麟嗯了一声,却在想,要对付独孤绝崖,和这武功深不可测的高僧搞好关系是正经,却是不知他和夜隐帮究竟有多深的关系。不过他守着藏经阁,想必很在意迷阵暗示的那宝贝,因此才和自己套近乎。想想,交底道:“佛法说不思恶,却又不许作恶。我已作恶甚多。随便挑一件,就不知下几层地狱了~”
释秽道:“四十二章经如是言,有罪而知非,有过而改善,罪将消灭。”
游麟心想,这武僧好狡猾,恁地引经据典,却不提自己看法。面上苦恼道:“那是前因后果。改不了。譬如说……喜欢男人,与男人欢好。”
释秽蓦然抬眼,凝视游麟,片刻道:“此种邪淫,乃前世罪业所致。”
游麟不以为意笑道:“那今世罪业更是滔天,恐怕既要遭现世报,死后还要受尽百般折磨?”
释秽似让游麟不知好歹的笑容触动了,微笑着温和道:“你向来如此,明知故犯。”
游麟忽然听武僧蹦出个‘你’字,顿时乐了,遂也‘你来你去’道:“你好似很了解我~无论如何,喜欢就算是恶,在我看来也无过,我是不悔的~”
释秽搁筷,认真道:“喜欢一人,是喜欢。喜欢众生,也是喜欢。施主与佛结缘,颇具慧根,若能勘破情之一劫,即可脱离苦海。”
游麟支颐若有所思道:“你是说,我拿喜欢成千上万人的喜欢,独独去喜欢一个人。我和他都承受不了这般自私沉重的喜欢?”
释秽微笑不语。
游麟见他笑得意味深长,只觉心情微妙得很,面上却十分真诚,道:“这就是我极隐秘的事了。你昨夜替我照顾他,今儿又为我解围,我才告诉你。和尚你既然大慈大悲喜欢众生,我也就大恩不言谢了。如蒙不弃,和尚可愿和我结个缘,交个朋友~?咳……我打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朋友。”他倒也没说假话,一来是没人敢和皇子交朋友,二来是他这恶名昭著的三皇子,谁靠近谁倒霉。因此虽然有双亲兄弟、钟情之人,却始终无可交心的朋友。
释秽惭愧道:“适才之语,只为劝解施主。贫僧修不到喜爱众生的境界,让施主失望。”
游麟乐道:“好和尚,挺老实。如此一来,我倒更想交你这朋友了~”
释秽笑意模糊,轻描淡写道:“贫僧九世情劫在身。与施主结缘,了无助益,劫上加劫。”
游麟替他夹了筷青菜,虚与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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