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第26章


关系坐上大官,自然不能得罪了林妃娘娘。“娘娘可知湮华殿?”
林君妍扑哧一笑:“叔叔何必这么见外,湮华殿人尽皆知。”洛阳虽不是大都,但也算是大戌的商业中心,而这湮华殿,便是洛阳一奇——说他是个青楼窑子吧,这儿的花魁和客人倒也是实在的男人;要说这是个赏景品茶舞文弄墨的店子吧,夜半也总有几丝销魂的呻吟逸出。“莫不是叔叔看上了一个小倌?”
杨曦泉的脸兀的一红,随即青了出来,“这里头总有个不识好歹的小子,扰了老子的雅兴。”这话说的明了,林君妍亦是一听便明白了,一定是自己这痞子叔叔吃不到小倌,又被老鸨踩了一脚,“一个小倌而已,叔叔既然想一亲芳泽,怎么还心疼银子?”
“老子给了他五千两,谁料这小子装贞洁,”杨曦泉一怒,亦顾不得身在湮华殿,便骂骂咧咧地上了嘴,絮絮叨叨一阵子后,林君妍也算是明白了故事的脉络。
“既然叔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妨让小云下嫁于词晖湘。”女人双眉一挑,雍容之姿显于人前,林君妍所说的“小云”便是杨曦泉的长女杨慕云,“如何?想来这位词公子可是一表人才,虽说忤逆,好歹也是翰林府总领的儿子——叔叔,你一点也不亏啊。”
杨曦泉稍稍一顿,“娘娘,若是小云嫁过去,这词晖湘对她不理不睬……”
“这‘迷魂液’馨香无比,若小云有这份心,”林君妍将一个小瓶子扔给杨曦泉,“叔叔又何必担心他俩厮磨不出感情。”
男人握着瓶子的手微微颤抖,片刻,他狰狞着笑容拜别林君妍:“谢过娘娘,臣先行告辞——词晖湘,我得不到的,你休想得到!”
“母妃,”怀仪淡淡地笑了,“请成全儿臣。”女孩从袖口中拿出一叠碎布片,丝绣的“南宫珍蛊”四字格外扎眼,“恕儿臣斗胆,这是前几日从母妃宫中找见的东西——儿臣永远站在母妃身后。”
林君妍看着怀仪手中破碎的布片微微一愣,转瞬,女人露出了一个模糊的笑,她拿过女儿手中的碎片,然后纤细的手指抚过怀仪的额头:“不愧是我的女儿。”
锦娘 正文 【36】毒解
说是奇,倒也出了几分奇效,词昊饮下一碗毒血之后便吐出了一摊黑色液体,南宫亦是好上三分,便闭了目,倚在墙边养神。方锦将地上的草席拾起,披在南宫身上。另一间内,沈笙有些困乏便早早睡了去,剩词昊兀自端着一碗水沉默。
少年仰着脖子靠在木栏之上,中毒这几天折腾得太厉害,词昊只觉得眼皮有着千斤重,但又莫名心焦地睡不着。见方锦在离自己两个栅栏处坐了下来,少年脆脆地喊了声:“锦娘。”
方锦闻声抬头:“词……公子何事?”过度的劳累使得方锦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但却使原有的俊美面容看起来更为哀怨可人,词昊总觉得这男子不应是三十八的年纪,他的美,似乎真到了一种“惊人”的地步。
“锦娘怎么不睡?”少年随口问道。
方锦苦涩地一笑,任刘海遮掩了右眼,身陷囹圄半月,早已顾不得修剪这面前青丝,只得随这烦恼丝疯长。“那么你呢?明明累了,怎么还不休息?”
少年笑了,牢狱之中的尘埃掩盖不住英俊的脸,“怕睡了,就没有醒来的那一刻。”词昊调侃道,端着破碗饮了一口水。
方锦亦是回以笑容——这身边人来人往,花开花落,人笑,花笑,笑到死,笑到落。方锦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颈,“词公子可曾记得你我初遇,公子问在下,为何七尺男儿被人唤作锦娘。”那时候的湮华殿,依旧是整个洛阳最最繁盛的处所,坊间盛传:人有锦娘,风流不假;世有湮华,歌舞不夜——而如今,方锦已然没有勇气再去揣摩这楼宇会是几多惨败。
“春花秋碧,孤影独行,当年才子配佳人,”方锦兀的一抬手,惊觉这里并不是湮华殿,并没有那一对骨瓷杯盏,没有那一口留芳唇齿的清茶。男人有些寂寥地放下了手:“才子已然随风去,独留佳人影徘徊……”耳旁回荡着客人们耳边厮磨的赞美声,方锦低下了头:“那些公子少爷总觉得我这张臭皮囊生的不烦人,乍一看倒也像个娘们,”说道此处,男人亦轻笑一声,“便这样叫着了……”
词昊顿了顿,带着些许不满的语气开了口:“但不管怎样,男女怎可混淆?”
方锦朝着少年一笑,“方锦这辈子爱错了一个人——还会在乎他们混淆这些?”迎着月光,词昊的鼻梁被勾勒地无比清晰,眉宇之间的才气是那么像他——方锦摇头微叹,自嘲地把自己称作“傻瓜”。
少年怔怔地望着方锦——这便是方锦,与父亲爱恨纠缠的劫数,每每提到那个曾经的爱人,方锦的眼中总有一束自己说不明的光,这束光并不耀眼,但却显得这双眸子动人无比。“方锦……”少年想了想,还是喊了对方的名字,“你还记得那人的模样么……就是,你爱的人的样子……”
这回轮到方锦失神地一愣,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少年,暗暗告诉自己不可毁掉词晖湘在后代眼中的形象。男人莞尔,缓缓道来:“想来,也不过是常人的模样了,没什么特别,”顿了顿,“和他在一起,多半顾着赏月赏美景,哪里记得来他的模样,之觉着心里有那么个影子——怕是没有什么词可以说的出的吧。”
方锦仰起头,悠悠月光透过间隙照进牢狱,男人抬头,指尖触碰到一丝光亮。记忆中的词晖湘喜好清静,每次找他,方锦总会直接奔向竹曲小径,多半见得词晖湘提着一小壶梅子酒坐在石凳上,独自喝酒。见到方锦来,词晖湘总是略带哀怨地瞅了瞅被自己喝的半空的酒壶,然而方锦好茶,自然不和词晖湘计较。“如果他还在的话,一定会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喝着闷酒……我从来不喜好喝酒,他却总觉得我要跟他抢似的……”
方锦说着说着便笑开了,词昊却皱着眉,用胳膊将腿圈紧——自自己懂事之后,便常常见父亲独自坐于厢房,开半扇窗户,月下小酌,如今想来,这番情景竟是这般寂寥。少年将下巴抵住手背——父亲临走之间,百般叮嘱自己将玉佩送到,但决口不提生死之事,若是方锦知道父亲已经病逝……词昊揉了揉双眼,却见方锦已半仰着脑袋合了眼,少年捏了捏湿寒入侵的肩胛,也闭上了双眼。
方锦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一身华彩,坐在石栏之上,云卷云舒,霞彩烂漫,绛紫色的锦袍仿佛和云彩融为一体。远处隐隐约约走来一个人,他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觉得那人伸出手,用手指抚过自己的眉目,细细地描画自己的鼻梁和唇线,然后那人一把拥住方锦,在他的唇上打上一个印记——很轻柔、缓慢的吻——几缕寒气入侵肌骨,方锦猛地惊醒过来,四周静寂,只听得墙外风吹树动,窸窸窣窣,似乎又有几片老叶飘落下来。
半夜被冻醒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方锦松了松僵直的腰背,入夜的牢狱更是冷得有些砭骨,方锦蜷了蜷身子,忽的想起多年前也曾梦到这般香艳的情形,只不过那一次睁眼,见得到红了耳根的词晖湘,吐着热气趴在自己身上——方锦伸开双臂,抱着的只能是空气。
“十年生死两茫茫,”男人轻声呢喃着,“我等了你二十年,我以为……”
我以为还会有那么一天,你打着一个小包裹,灰身土气地站到湮华殿大门口,然后叫着我的名字,然后说,回家了。
“词,晖,湘……”方锦说得很慢很慢,直至最后一个字从口中吐出,接着是长长的一声叹息,却不知隔壁的少年并没有熟睡,词昊探着头,眯着眼看着夜半惊醒的方锦。当父亲的名字从男人口中说出之时,少年却觉得眼眶莫名地一湿,原来方锦什么都知道。
次日清晨,狱卒送来了几碗清粥和两个有些馊的馒头,方锦舀了几勺给南宫和沈笙,剩下的全给了词昊。南宫不满地咬了一口带着酸味的馒头:“真不是人住的地方,鬼知道这馒头蒸了多少天放着没人吃,”虽是这样说,但是南宫依旧把这干粮塞进了肚子里,“就算拉肚子,我也不能饿死!”
方锦和沈笙见南宫这般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好笑。方锦将粥碗递给沈笙,“公子笙,平时总是你嘴快,宰我方锦两刀;没想到,”方锦环顾四周,“我也能把你拖累进来。”
“在下现在感觉良好,”沈笙不满地斜了方锦一眼,便坐到词昊身边,将粥碗递到词昊手中,“词昊,这可是你方叔叔剩给你的粥,快喝吧,不然过会儿你方叔叔后悔了!”
词昊差点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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