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第34章


少女微垂下眼,“罢了罢了。”宋翊鸢见南宫走了过来,便将身体挪了挪,方便少年拔针。司药公子将利器迅速提出,针尖上浸染着一丝鲜血。“姑娘可觉得好一些?”南宫问道,宋翊鸢点了点头,少年伸手搭了脉象,随后将所披外套褪了下来递予少女,“祛了软骨毒之后身子很虚,容易受寒——”南宫有些为难地瞅了瞅宋翊鸢的双腿,“姑娘的腿能不能立起来还是变数,再染上风湿就麻烦了。”
宋翊鸢接过外袍,费力地将双膝双踝裹盖严实,少女稍微停顿,随即叹息:“当日所想与现实竟是如此大的差别。”
方锦亦坦然:“当日怕是宋姑娘将在下看作始作俑者——毒害三皇子,行刺三公主,做尽丧尽天良之事;恐怕言默公主也对在下失望至极。”
“你怎么……”宋翊鸢惊愕,少女本想问一句方锦如何得知她俩臆断,却被男人的话语打断:“夜搜湮华殿,发现了身中剧毒的三皇子,又在皇宫抓获了行刺的奸贼——这般看来,在下当然是罪魁祸首。”方锦莞尔一笑,“但现在,宋姑娘可不会这般认为了,不是么?”
“自然,”宋翊鸢摇了摇头,后背突来的绞痛使得少女蹙眉,“我算是懂了——生在皇宫中的人,不将别人置于死地,便会被别人置于死地……”
锦娘 正文 【44】真相(上)
言默圈紧双膝,这屋子里阴森的很,地上稀稀拉拉地搁着一些破碗破盆,破碎的瓦片渣滓磨伤了少女的双手,言默将受伤的食指放到虎牙下,牙尖将伤口划得大一些,然后用另一只手辅助着用力一挤,嵌入血肉的碎片显露出来——幸亏当初跟着宋翊鸢看得一两招紧急处理伤口的方法。言默环顾四周,几近封闭的空间让人喘不过气来,地面的寒气侵入腰椎,使得少女背脊生疼。
少女想起方才的惊魂一刻,她还来不及用下端上来的早膳便被人虏了去,奉茶的侍女半声惊呼然被一刀毙命,脖颈处喷溅的血液沾上了言默的脸。她伸手摸了摸下巴那处已经干结的血迹,胸口不由一颤,脑海中浮现出最后那一回眸中,宋翊鸢无力地倒在黑衣人的包围之中,她还来不及看清女伴的表情,便晕厥过去。
屋子的石门被人用力推开,厚重石板与地面的摩擦显得十分吃力。言默应声抬起了头,却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来者一袭素衣,淡雅恬然,衣尾上寥寥几笔勾勒着一只秃鹫,在这一抹素青之上展翅,笔调几多苍劲。男人走到言默面前盘腿坐了下来,皓齿微露:“见过二公主。”双手一恭,虽说行礼,却不见平日一分谦逊。
言默别过头,横了一眼:“怎么是你?”虽说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当日在湮华殿,方锦为自己引见的洛阳湮华七公子是何等的男人,那气质独一无二,如此高的识别度让言默一眼就看出了面前男子的身份。“本宫听说你们这群宵小都被抓进大牢——看来不是,这不还是有人逍遥法外么。”
面对少女的讽刺,男人只是恬然一笑,并未有太多神色反差,手中折扇一开一合,行云流水稍显即逝——即便是那些毫秒之间的显现,言默都可以瞧出那扇面行书的跌扑纵跃、苍劲多姿。男人用扇柄抵住少女的下巴,言默一惊,想要甩开却被那木质戳地生疼。“此言差矣,”执扇之手稍稍放松,“二公主一向是明事理的人,难道不明白一个道理?”
见少女错愕相瞪,男人干笑两声,纤细的手指代替了抵触少女下巴的扇柄,言默一把打开轻薄自己的手指,却反被对方扣住双手,“你!”少女杏眼圆瞪,上齿在下唇上硬生生得咬出一道血痕,在苍白的双唇上显得格外突兀。
“如今太子已驾鹤西去,方锦身陷囹圄,二公主你插翅难飞,就连……”邪魅的嘴角微微扬起,唇齿之间却传递着如此危险的讯息,“宋大将军也难逃一死,二公主,在下姑且劝你一句,河东河西风水轮流,你我都不便吊死在一棵树上……”
“你什么意思!昰朗皇兄什么时候死的?”少女几乎惊声叫喊出来。
男人神色平静:“今早。”
言默难以遏制地一颤,接连着胃口一阵翻腾,少女拍打着胸口以平伏喉口的恶心,“为什么?”瞪大的双眸中裂出一道血丝,忐忑与不安充斥着整个躯壳,“为什么!还有……你们把翊鸢怎么了!”
“乾坤易主,三公主势在必得,二公主又何必逆流而上,遭受一份不必要的苦?恐怕此时的宋将军正在‘享受’那使人娇弱柔绵的软骨奇毒吧……”男人妖冶一笑,不枉湮华大殿花魁倾城之容。
“怀仪……怎么可能……”柔荑无法控制地颤栗,眼眶中难以拦截地湿润,“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语无伦次地句子诠释着少女难以置信的恐惧,瞳孔急剧地放缩,言默只觉心口被巨石重重压下,男人的面容安详,看不出一丝起伏的表情让言默不得不相信这般残酷的事实。少女一把拽住男人的领口,顾不得皇家礼节,“为什么?”
男人双手一摊,然后将言默推开,“万事何来缘由,公主又何必自欺欺人。”他缓缓起身,理好被言默抓乱的衣领,语气之中尽是得意:“三公主有心帝位,在下不过也是顺从正确的潮流——至于这之中用上了什么手段,在下倒是想问二公主一句,宫中之人,向来只看结果,这过程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言默闭了眼,“夜袭湮华殿、抓捕方锦词昊、其春宫的行刺……都是一场阴谋……”她颓然地一笑,胸口依旧是大起大落,“是你告诉怀仪木槿的下落?”
“公主这便说笑了,”男人放声而笑,“公主难道没有告诉三公主么?想当初两位可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呢。”骤然一顿,随即说道:“没错,是我告诉三公主的。而且三公主可不会像您那么‘忠诚’,一心一意保护这位小皇子……”
言默一惊:“你是说!”
“当然,三皇子的毒也是三公主所为。”
“亲弟弟……怀仪怎么下得了手!”言默猛地一呕,唇边挂下一缕酸水,少女几乎不能接受这般事实,尽管自己知道怀仪喜欢研究草药,尽管自己知道江湖人称三公主为‘百毒金枝’,太多太多的尽管,就算她是个多么淘气调皮的小公主,言默都无法相信她能做出这般心狠手辣之事,“木槿中的是南宫十三毒之一,怀仪何能,可以驾驭这般蛊术?”
那传说中只有南宫氏可以运用自如的毒药,成了言默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少女一手撑住身体,太过激烈的现实让自己几乎晕厥,恍若颠覆世界的惊骇。
男人浅笑,似是轻蔑,又夹杂着一份怜悯,眼前这位金枝玉叶如此狼狈不堪,这下面的字字句句就好比一针刺入对方的死穴,“其一,就算林妃娘娘对三皇子疼爱有加,棋子一样的人物不过是借来一用的宿命,二公主可曾觉得三皇子眉宇之间生的甚是清秀,清秀地与当年疯癫的李贵人有一丝相像呢……”
饶有兴趣地观察言默惊愕的表情,“这其二,二公主可曾发现,林妃娘娘虽姓林,但周遭三亲五戚未见其同姓之人——尽管娘娘向圣上陈词自幼近戚伤亡,为叔叔杨曦泉抚养——这就要感谢余皇后,谁让她当年抄杀南宫九族之时没长眼睛,漏了那么一个……”
南宫……少女愣在原地,凌乱的陈年老事被一袭话连串成章:南宫,余皇后,李贵人,杨曦泉,林妃,木槿,方锦,自己……“你是说,母妃她……”
“她便是南宫皇太后胞弟的独女,南宫妍。”
晴天霹雳,最后一道堤坝被无情冲垮,破碎的砖块硬生生砸开了心房,奔腾涌入的洪流将最后一丝希冀席卷而走,豆大的泪珠打在膝上,花了一滴血迹。
“本是同根生,相煎……相煎何太急……”呓语般的呢喃,无力地呻吟,言默只觉得心口火辣辣地疼起来,有点像炙烤般的煎熬——到头来,自己原来是被蒙骗至深的那一个。
无奈和苦涩填充着被洪流扫荡干净的心脏,言默忽的想到那一日在湮华殿内,方锦执杯恬然而语,人若君子,君子如茶,遇火蜷缩,遇水舒展,闭合的眼线锁不住泪如雨下,仿佛饮下一盏烈酒,言默仰首看了看男人,“你背叛了湮华殿。”
男人冷了神色:“报复罢了。”记忆中触手可得的幸福,终究失之交臂,男人咬牙,“不过是取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方锦欠了你?亦或是那个词晖湘?”言默失神般地靠着冰冷的墙壁,她斜睨着对方,宋翊鸢描述血洗湮华殿的悲惨情景浮现眼前,她扬起单边嘴角,揣摩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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