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雪成烬》第192章


冷汐昀听完剑圣的叙述之后问道:“回到阿修罗族降临之前,那后面的事情,不是一样还会发生?”
剑圣摇了摇头,“‘时轮返阵’的强大在于,它可以真正逆转事物的发展,一旦回到之前,后世将沿着另一条路继续下去。就好比这个阵法是将现有的一条路封锁起来,命运的轨迹就只能另辟了。”
“那么……最终的结果是好是坏呢?”
剑圣依旧摇了摇头,这回还深深叹息,“那就不得而知了,唯一能保证的便是,人间不会沦为修罗场了。”
一直沉默着的卡索尔这个时候突然问道:“那阵法之后我们会怎么样?”这是他们每个人都想知道、却没有勇气问出来的问题。
“七个发阵之人,除了作为枢纽的无痕之外,全都会消失在时空的罅隙里,你们将被分开,也许还会在这里,也许会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是在前年之后,也许是在万年之前。而无痕,也失去了关于你们的所有记忆。”
天山古老的大殿中央,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叹气。
月上中弦。半启的轩窗内月辉凝泻而入,淡溢一室清寒。灯台上一星如豆,灯芒闪烁,照上微微拂动的床幔,几缕月光斜斜降下,薄薄幔纱上映出暝胧光影。
封无痕正躺在床上养神,紧闭着双眼,睡得人事不知。他已然消耗了太多了力气,若不好好休息一下,根本没办法参与那个阵法。
禁凌叶的手探入他胸前的衣襟,摸索着将那串精致的玉铛缓缓抽出,在微弱的灯光下,轻抚在掌心——
——多少年了?也曾想着踏遍大江南北,看尽江南的水云疏柳、南疆的万壑环抱、草原的长河落日、大漠的荒冢孤烟……可是在漫漫流淌的岁月中,这些念想仿佛早已脱离这茫茫苦海,在尘世消弭了踪迹。
烛光与月光交辉的朦胧光线照着室中一切,宛若一梦。在那泛黄梦境里,她仿佛看到久远从前。
冷月已渐西沉,晓日鸡鸣,曙色微透。
漫漫长夜,像一场漫长的梦。醒时那些如梦的光影却已尽从他眼中消失,过去与未来,他的世界都处在无边暝漠中。只是现在,他停止了下坠。
停止了下坠,却不知自己由何处来,又将,何去何从……
在看不到一丝光亮的世界里,他忽然感觉到冷。一缕淡柔的香气缥缈在身畔,近在咫尺,那女子身上的淡绰香气,便是时间的洪流中,唯一未曾离他而去的温度。
那个女子此刻就在他身边,那样安静美好。
禁凌叶扶着他靠起,柔声问他:“怎么样,好点没有?”
轻缓地传入耳中,沁透他每一条神经;他自然记得那女子身上淡绰的香气,如同吹过记忆的长长的风,穿越了时空。
封无痕咧嘴一笑,“我本来就好着呢,不过是有些累了睡一觉,师父他们都等急了吧,我们快点去找他们!”
才一出门,便撞见冷汐昀,显然她在门口徘徊了很久。她的神情还是那般淡淡地透着些冷漠,但眼中的柔光清晰可见。
“汐昀?”禁凌叶叫了她一声。
冷汐昀抬起头,冲他们微微一笑,“我是想来跟你们说声谢谢的。”
封无痕握着禁凌叶的手,很是受用的样子,“不客气,我们先去后殿了,你若有话要对阿雪或者卡索尔说的话,也要尽快。”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冷汐昀紧了紧手中的玉瓶子,心中坚定道:不管我将被带去何方,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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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声地寂静着。一痕月辉由狭小天窗内静静洒落,映亮冷黯密室,看不见的尘灰弥荡在冷月光下。
在他们身前,一面黑黝黝的铁栏门巍然矗立——一根根铁杆之间,那无数的黑洞仿佛无数双锐利而讥诮的眼睛,正冷冷注视着自己。
那间密室此刻已被烧得焦残一片,只留下了一地乌黑的油脂,以及地上七零八落的铜灯,也都被烟火熏燎得漆黑。
然而,令众人惊异的是,在那座几乎被烧成乌碳的地藏菩萨漆金铜佛像后,却赫然洞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甬道。
曲折蜿蜒的漫长甬道尽头的某间密室内,却寂静得连一丝风声都听闻不到。
神龛内安置的那根法杖依然安好,只是那面石壁上却渐渐显出一点荧绿色的幽光,宛如死人灵骨上的磷光,在幽暗的密室中诡异地闪烁着。
那抹碧绿的磷光突然缓缓向下延伸、一行又一行,仿佛在书写着什么字。
封无痕凝神细细辨认,唇间不由自主地读出了那行诡异的字:圣物终有重现天日之日,血债终有了偿之时。
所有人都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冻结住。
剑圣上前擦去了字迹,拿起那根法杖,当先在封无痕头上敲了一下,笑道:“还发什么呆,你个字就把你们吓成这样。”须臾后,但见掌中碧光荧荧,在昏昧的室中闪烁。
禁凌叶在这一刹那忽然有些明白封无痕的性格是传承于何处了。
将那法杖放置好之后,各人按照剑圣所说的位置各自站好。
天际那轮圆月,如神祗从高空俯视着他的眼睛。
月辉透过长草,静静倾洒着洒下来,如六月水芝上的凝露。而那眸中凝华闪闪,却如同寒夜里的清泉,滟潋流波。
他们感觉自己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心中那阵奇异的悸动,伴随着一股穿贯周身的灼流涌遍了全身,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臆间狂跳不止,似欲穿裂自己的胸腔。
一切的声音仿佛都在此刻静止,唯有他们的呼吸声和心跳,那样浅慢而悠长。此际,他们的脸近在咫尺,月华漾映在林潇晶莹似雪的脸上,剔净得仿佛手一戳便会碎裂。
心中一片平静、澄澈。双脚缓缓离开地面,宛如白色鸟儿张开了双翼。
那样的缓慢,宛如掌管时间的神祗也惊艳于这些孩子们绝美的风华,放缓了他的脚步。
过往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世间唯有“情”之一物,纵使海枯石烂,纵使地老天荒,亦会此生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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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了,京城这场雪,从冬天开始下起,到现在也没有停。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好几个月。在气候温和的江南,孩子们恐怕到老去的那一日,都不会忘记这样一个寒冬——不知是天公积蓄了太多的愤怒或悲悯,无处排遣,而化作这漫天雪霰,纷扬洒落人间;还是老天要赐予人们这一层厚厚的银白装裹,来洗涤人们所犯下的种种罪业、又或杜绝那些未来得及酿造的灾厄。
天下尽知的是,前段时间天山发生了一次剧烈的震荡,那期间北靖国国主和华翎公主、彝国国主和他的玫瑰夫人、从者古月灵纱、甚至永安城的先知柳千寒和名将封无痕,都葬身在那一次的地动山摇之中。
这是胤王朝天禧七年春,离国还在、北靖国还在、华襄国还在,彝国还在,永安城依旧笙歌慢舞,然而百姓们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抑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了。
这一天,封无痕站在天山顶上,看着飘雪的天空,无限迷惘地拿出自己怀里的一块玉环——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却留下了那份刻骨的惆怅与思念。他记得自己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却记不起是什么事。
身后想起一个声音,“无痕,你怎么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了,该不是觉得在天山陪伴为师终老是一件很难忍受的事情?”
封无痕摇摇头,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的师父。
剑圣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忽然带着些神秘的样子说道:“过去了就过去了,只要留着思念就好。”
封无痕点点头。
“你要是不想留在这里,就回帝都好了。”
封无痕把玩着手中之物道:“徒儿既然说了要在此陪伴师父终老,就断不会不守承诺。再说帝都这个样子,我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王朝的气运,怕是也就如此了。”
在距离此地不远的一个小城中,只见一方十丈见方的场地、人头涌动中央那座擂台上,一个身着单衣,粗眉大眼的壮年汉子正端立三丈见方的擂台正中,不可一世地藐视台下。
“哼。”那目中无人的大汉挑衅话声方起,即听一声透着稚气的尖锐冷笑,自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传来。围观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孩,梳一双垂髫小辫,辫顶挽髻,两髻各绾一朵粉绸扎成的蝴蝶结,身着鹅黄底广袖锦裙,衣上绣满白色小花淡洁如雪,滚边镶着绣金蝴蝶,裙摆迤逦垂地,在微风里徐徐飘逸。一张小芙蓉脸上,眉目如画,一望而知日后必将是个美人坯子。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她手中的一只狐狸,那狐狸通体白毛,姿态雍容华贵,一看就非等闲之物。
听见那声透着稚气的冷笑声,台上大汉略错愕一刻,定睛朝声音源处望去一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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