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问多情》第141章


灯晕,朦胧这清俊的容颜,不变的是那微笑如雾,“我怎么可能会走?你还在城中,清鸿说过千军之中,要护你周全的。”
136、同饮一杯 生死刹那 。。。
不可否认,在这一瞬间,我的心口是悸动着的。若是那茶盏还在手中,只怕此刻已倾覆了。
垂首,不知何时已躲避了他的目光,定定望见的,只是一拢青衫,温滑如水。
“对了,以前你说的那种梅花酒,我竟也自制了坛,前后一年余,能饮了。”他的声音平静,很是悠闲随意,“要试试我的手艺是否能及你吗?”
桌上,一个小坛,青瓷白盏,幽幽散发着浅辉,不刺不亮,温文淡晕。
生死在即,他还有空说什么饮酒,我该说他淡然,还是说他看穿?
封泥被起开,清香散开,带着醇净幽香,寒意暖气交融,别是一番醉人之感。
“你……”我扬起脸,正待说什么,却被一只手指点在唇上,手指有些微凉,却不是他一贯给我的熟悉了,碰在唇的暖意上,清晰可辨。
杯盏送来,香气更洌,透体融着酒气甘意,不用品尝,已被熏染了三分醉,“先尝尝我的手艺,你还没喝过我酿的酒呢。”
他微一仰首,手中的酒已入喉,目光清亮,望着我。
手中的酒,艳红似血,在如纸白瓷下,更是清明见底,红白交映。
微讶,“这,梅花酒没有这么艳丽。”
他轻勾唇角,我再度垂首,只余声音在头顶悄然飘开,“有些许改变,我用的是梅花酒的材料,加了些‘女儿红’的酿法,所以色泽艳丽。”
“女儿红”……
没来由的,心底又是轻抽,隐隐的疼再度泛起,却不是浅浅一漾便飘散,而是从心头一直朝着身体各住游走,从头至脚,都有些麻木了。
心间,却是更疼。
“女儿红”,每当家中有喜诞下女儿时,父亲便亲手为孩子酿造一坛“女儿红”,只待女儿出阁之日,再取出品尝。
“这酒,多久了?”明知不该问,还是问。
明知心中已有数,还是求一个肯定。
“一年半。”他的声音很稳,稳的听不出半点思绪,不若我此刻,已是艰涩。
一年半,是当初我刚刚有孕事传出的时候……
他说过,凝卿的孩子,是女孩就好了。
未待孩子落地,他便已埋下了“女儿红”,那时的话,是真的。
只可惜,酒在,孩子却……
“莫想太多,只说我的手艺如何?”依然平静,打破我的凝思,让我没有回到那曾经揪心的痛苦中。
入喉,甘冽在前,醇美在中,最后却有些涩涩。
都言父亲嫁女,笑在容,美在心,涩在怀。也只有他,能将如斯情怀酿入这酒中,体现了淋漓尽致。
“你若为酒师,定然名满天下。”我给出一个答案。
他又何止为酒师会名满天下?易清鸿的琴棋书画诗酒茶,有哪样弱于他人后?为相之时,一样贤名满朝野,若为帝王……
心口又是抽疼。
那必是名垂千古之帝。
“走吧。”我慢慢抬起脸,“你不该掳我来的,翊扬他没有绝你之意。”
陆深道出那句话时,风翊扬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一切了,他不想杀易清鸿的,以易清鸿的心机,又岂会不懂?
“我要带你走。”他的手,取过我手中的酒杯,“我还欠你一次塞外放牧的誓约。”
塞外放牧,他还记得。
可惜,如今的我,已不能身退。
“对不起。”我仰起脸,目光直直的望着他的双瞳,“我已许了风翊扬,一生一世,都将会是他的妻。”
“可你心中的丈夫之位,易清鸿胜过了风翊扬。”
声音依旧平静,短短几字似信口拈来,与我而言却不啻重锤落下,狠狠敲上心头。
“是吗?”我竟也笑了,“你似是忘了,为了风翊扬,我可以与你为敌,我可以入‘梁墨’朝堂,我可以让自己翻手为云覆手雨,只为了替他报仇,只为了扰乱这江山,甚至不顾自己曾经为百姓而还天下太平的话。”
“凝卿之性,无欲无求,不争不夺,何必太过解释?”他轻巧一句,我所有的解释都变了味。
“爱恨情仇,家国天下,谁又分的太清楚?”他起身,颀长身姿在烛火下愈发的清俊,“你能说,如此的疯狂中没有因为对我的恨?尤其是你步步计划的,都是我。若要为风翊扬复仇,你最好的方法便是风翊扬此刻行的棋,以公主之身份号令义军,起事对抗‘梁墨’,而你选择与易承烈合作,只为了从我手中夺取帝位,你针对的人,从来都不是‘梁墨’满朝,而是我易清鸿一人。”
话至此,我已再无任何反驳之力。
仇恨满怀,没有针对灭国亡家的“梁墨”皇家,而是易清鸿一人。
爱有多深,恨有多浓。
玲珑如他,岂会不懂?
“所以你从来都不曾将我视为对手?”我此刻的笑容,亦和手中酒的余味一般,涩涩的。
他身边的蜡烛拉长了光芒,一串蜡泪淌下,光芒猛然大胜,便是无尽的黑暗了。
黑暗中,袅袅的透过松脂的余味,还有他同样飘渺无形的声音,“不需对决,易清鸿早已输给你。”
输也好,赢也罢。输者不似输,赢者未曾赢。
多的,不过是一场纷乱之后的唏嘘。
“清鸿……”他的名,我本不该这么亲昵的叫,黑夜的萧瑟,竟让我脱口而出,“走吧,我不会随你走的。我虽允过你,只是一切都过去了,如今的我,许了他。”
无声,黑夜中似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
我知道他在,仅仅因为感觉。
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思淡定,我扬起声音,“我知你灵秀,我也知自己心头不曾忘昔日晏清鸿,我更知,晏清鸿给予我的两心相知,浓烈情思是今日风翊扬仍不曾做到的。但是,翊扬与你不同,他曾是我的兄长,我与他之间,十余载的感情早牵扯了太多,战局让我们无暇过多的恩爱,却不是说,我与他做不到。你既知我,更懂我要的是细水长流的感情,而唯有风翊扬,能做到。假以时日,他会是我挚爱之夫。”
压在心底很久的话,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提及,赫连云崖曾经套问过的,想要知道的,也不过是这几句。
话语很平静,也很冷然。
这一次,回应我的还是沉默。
因为他心底真正在意的一面,被我戳破了。
“我既费了心机带你来,我就没想过放你走。”长久的沉寂之后,他终于开口了。
那声音,不似一贯的温柔,带着些许的冷酷和坚决,不容他人反对。
是啊,费尽心机。
“你派人行刺我,承认你真正的失败,让翊扬以为你黔驴技穷,又刻意放陆深带着人马离开,一夜之间,再是纪律严明的军队,在经历过大战之后,都不可能没有凌乱,他身为主将必然要去安抚将士,赫连云崖也不可能随时在我身边保护,那时候带走我才是最好的时机,趁所有人防备都松懈了之后。”微摇头,“易清鸿啊易清鸿,你还是这么懂得算计人心。只是这代价太大了,何必呢?”
“大吗?”黑暗中,衣袂细细,声音薄凉,“本就是我军中的害群之马,早放,止损。”
什么?
心头晃过什么,很快,很残破的片段,仿佛勾起了什么。
“走吧,为什么一定要逼到兵戎相见,一定要逼自己走上易承烈的路?”我忍不住的叫出了声,再也不见一贯的从容。
“你在担心我?”他仿佛是在笑,黑夜中,只有他的声音水般流淌,“你来时看到我的第一眼表露出的心思,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等我开口,他已接了下去,“释然,还有喜悦。”
是吗?
我的手悄然抚上自己的脸颊,黑夜中摸到了自己苦笑的唇角。
“你一直在让我走,是担心我吗?”幽幽的一声叹息,“其实我知道。”
“知道什么?”我下意识的问着,心思凌乱。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而是声音冰冷,笑意凄厉,“你若不应,我只好强行带走你了,再不应,我便立时杀了你,我就不信现在,风翊扬还有能力保护你。”
黑夜中,月光本斜挂在枝头,一弯浅弧,光线阴柔。
就是这阴寒的光芒中,我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了他的身影,发丝浅浅拂动,手指间的寒光一闪而没。
这一闪,我清晰的看到了他的表情,不是狰狞,也不是他口气中的薄凉,而是悲哀,很深沉的悲哀。
悲哀之后,又似是笑,解脱的笑。
那双眼,始终清清洌烈,如水般温暖,凝望着我的方向。
这,绝不是开口要杀人的人会有的表情。
同时,另外一道光也闪现,更加的锋锐,更加的寒烈,也更加的灵毒如蛇。快的,仿佛春夜明净天空下无常的闪电。
剑光!!!
对象,他
“不要!!!”
终于明白了的我,只来得及吼出一句话,嘶哑破碎,仿佛有无形的手掐着我的喉咙。
身体,从床沿猛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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