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探案集白衣怪 作者:程小青》第23章


霍桑点了点头。我也仿佛受了暗示,又像引起了不自觉的同情,竟也不必要地同样点了点头。 
裘玲凤又道:“现在我不能不说了。我的寄父虽是抚养我长大的恩人,但我实在不能不说他的行为未免不端。他生平不知糟蹋了多少女子。现在他年纪虽老,童性还未减退,他所以不满意我,也就因为我在这一点上不满意他。我所以至今容忍在他的家庭之内,就因为求学的缘故。我是一个孤零无依的人,现在已在师范二年级,若能再过两年,我得到了自立的技能,那我早就打算脱离这黑暗的家庭。” 
伊低沉了头。伊的语声从惊恐而变为凄楚,足以引起人们强烈的同情。 
霍桑说道:“莫非他也有过欺侮你的举动吗?” 
伊答道:“正是。他的确有过这个意念,我始终抗拒着,不过我又不敢公然和他决裂。这就是我所觉得最痛苦的。” 
“那么,你怎么会有肖照赠给他呢?” 
“不,那照片并不是我给他的,却是他自己抢去的。” 
“但照片上你还写着‘风赠’的字样啊。” 
“是的。这照片我本想寄给——”伊忽又把白巾在嘴上一按,又顿住了不说。 
霍桑接嘴道:“寄给另一个人吗?” 
伊仍默然不答,伊的头低落得更厉害了。 
霍桑又道:“寄给谁呀?——是不是寿康?” 
伊又疑迟了一下,才鼓勇似地说道:“不是。我本想寄给海峰哥哥的。” 
“唉,你和海峰一定有好感了。” 
伊又仰起头来,纠正道:“这也不是。霍先生,你不要误会。我们也没有特别的情感。他曾向我讨过照片,我虽应允了,却一直没有照片给他。去年秋天我校里出版校刊,我摄了一张照,添印了一张,才打算寄给海峰,却不料在封寄的当地,被我寄父抢去。所以这张照片实在没有什么关系,请先生不要误会才好。 
霍桑点了点头,仍瞧着伊的脸说道:“那么,你和寿康的感情究竟怎么样? 
玲凤绝不犹豫地答道:“我和他并没关系,更无感情可言。我知道他是一个没有人格的男子。他也曾一再诱惑我,我非常恨他,却又非常怕他,因此,我在表面上也不敢和他决绝。 
“为什么怕他? 
“他是我寄父的唯一的亲信人。他有什么意思,我寄父总是言听计从的。我既然要在寄父家里生活,又怎敢去触犯他? 
“你可知道你寄父为什么如此信任寿康? 
玲凤惨白的面上似微微泛出一丝红色。伊带着冷涩的声音说道:“我寄父的糟蹋女子,都是他做引线的。那后门上特别装设的电铃,也就为着这个缘故。有时他半夜里引进什么女子,就利用着那秘密的电铃。昨天夜里我也瞧见他鬼鬼祟祟地——’” 
霍桑的身于忽然情不自禁地挺直了。他的双目一闪,两条眉毛高高地轩起,嘴里也禁不住发出惊诧声来。 
“你昨夜里也瞧见他的?他可是鬼鬼祟祟地进你寄父家里去? 
“不是,我瞧见他鬼鬼祟祟地从寄父家里出来。 
“唉,出来也好,那没有什么出进。”这时霍桑的语声充满了惊喜。“好,袭小姐,这回事你也须说得明白些。 
我觉得霍桑不但声调中充溢了热力,连他的平日深藏的感情也在他脸上漏露出来。他的难得震撼的镇静的神态,也发生动摇了。他的目的分明要证明昨夜里梁寿康确曾进过裘家的屋子,所以不论伊瞧见他的进去或出来,都足以满足他的热望。因这一点,可见寿康刚才的向许墨佣的供词,又属虚伪,而霍桑先前的料想却并无错误。好啦,霍桑的信用既然可以保全,我也仿佛放下了一副重担。 
玲凤又坦白地说:“霍先生,我索性说明了吧。昨夜的事情是这样的:晚饭以后,我自己写好一张暑期中补习的课程表,到了十点半相近,才息灯安睡,但因着天气炎热,一时却睡不着。睡了一会,我忽听得外祖母呼叫赵妈。伊说伊听得楼梯上好像有人走动的声音,所以叫赵妈开了房门出去瞧瞧。一会,我又听得赵妈的回话,并无异状。但我外祖母似乎还不相信。自己开了门呼唤林主,却喊不应,伊才回到床上去。我便料想外祖母所得的脚步声音,谅来不应,一定又有什么女子悄悄地上楼去了。不过这种事我外祖母是向来不知道的,我自然也不敢表示什么。 
“我是睡在楼下的西厢房中的。我从富中向对面楼窗上一望,灯光耀目,显见我寄父还没有睡。同时我又从窗中瞧见一个半身的人影,却并不是女子。因此,我觉得有些奇怪。我悄悄地爬了起来,穿好了衣服,打算瞧一个清楚。我坐了一会,不见动静。但对面窗上的灯光,依旧亮着。自从三十夜里出了那件事情,我心中实在有些害怕。那时我枯坐了一会,明知楼上有一个人,却不知是谁,又不知正干着什么事情。我已动了我的好奇心,便悄悄地开了厢房中的长窗,走进天井里去。我仿佛觉得楼上有谈话声音,却又听不清楚。我那时不知不觉地进了客堂,走到了屏门背后的楼梯脚下,想上楼去窥探一下,楼上究竟是谁。因为我对于三天前的白色怪物,明知是人,也想不出是谁,故而很想瞧一个明白。那时我忘了危险,竟想轻轻走上楼去。我刚才走上了两级,猛听得楼梯头上有轻微的脚步声音。我吃了一惊,急忙退下,打算逃回自己的房间里去。可是我在离开梯脚的时候,明明见寿康站在楼梯的转折之处。 
“我的举动委实是有些冒险的。当时我急急逃出了客堂,也顾不到自己是否已被寿康瞧见。我逃进了我的厢房以后,又急忙把长廖关住。我更知寿康在这样的夜深到来,一定不会有什么正经事情,以为他还是干那无耻的勾当,但实在想不到他竟会干这样的事情。 
伊说到这里,伊的神色和声音,都表示出伊的心中还有余悸,伊当时惊恐情状,便也可以想象得出。 
霍桑闭了嘴唇,似乎努力控制着他的情感。他作安静声问道:“你想昨夜的事,就是寿康平的? 
玲凤道:“也许是的,不过这话我还不敢确定。我只说他对于这件事总有关系。 
“与你瞧见他时,有没有瞧清楚地的面貌? 
“瞧清楚的,一定是他。 
“我想那时候楼梯上不见得怎样光明,你能确信不会有误会吗?” 
“你相信没有误会。那时楼梯转折处的电灯虽没有开光,楼梯的下半部果然黑暗,但楼上中间里的电灯明明开着,所以那楼梯转折地点,也有些亮光。况且我是从黑暗过河瞧去,所以我认得出是寿康无疑。 
“他穿体多衣服?” 
“一动防的长衫,头上戴一顶草帽。” 
“你说你见他站在楼梯的转折之处,但他有没有劫你。” 
“我只见他站着不动,好像他正向楼梯上望着。但那时候我只有一瞟瞥;司,立即退回,当然不能够瞧得怎样仔细。 
“你回房以后,可曾再瞧见他? 
“没有。我吓得不敢出房。 
“那么,你刚才怎么说瞧见他出来的呢? 
裘玲凤略领一顿,答道:“当我打算上楼的当儿,那转折处并没有人,不一会才听得上面的脚步声音。我回下来时,抬头一瞧,才见他站在那里。因此,我料想他是从楼上下来。你刚才问我曾否见他进去,我自然告诉你他出来了。 
“你可曾听见他出去时的开门声音? 
“也没有。 
霍桑点点头:“好,你回到房中以后又怎么样? 
“我那时受惊之余,一时匿伏着不动。当然也睡不着。不多一会,我便听得楼上的怪声响。 
“怎样的怪声响?” 
“起先,我寄父喊哎哟之声;接着,我又听得像有一只椅子倒在地上,又有重物倾倒的巨响。 
“你听了这些声音之后,有过什么动作? 
“我吓得兀自发抖。我曾低低地唤叫外祖母。伊已经睡着了,并没回音。我仍旧不敢出房去,不一会,我又听得楼上舅舅的呼声。我才知道已发生了什么事变,便不顾危险,大声呼叫起来。接着,我听得海峰哥哥已从对面的次间中出来,我才敢开了次间的门,向他报告。其实我那时也报告不出什么,但举着手向楼板揩了几指,叫他上楼去瞧。那时林生也披了短衣起来。他们俩便一块儿赶上楼去。 
这动人的叙述,到这里已告一个段落,霍桑便缓缓地立起身来。他走到了北窗口汪银林和张子新的座处,便站住了和他们低声谈话。我也默默地考量霍桑和玲凤的一番问答。据玲凤所述的经过事实看,如果所说的下话,那梁寿康的嫌疑,的确很重。他第一次在厂门口谎说,昨夜不曾出厂;后来又供认只到过裘家的后门口,不曾进去;现在经玲凤的证明,分明他已两次说谎。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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