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第129章


我脑中电光火石,想起同娑曾说,他知我在天界之事,教我千万保密,不能教岳珂知道。他这般在我二人之间糊弄,却在议政之时当着群臣之面提出天帝私囚阿修罗公主,果真居心叵测,我却被他戏耍一通,还将岳珂痛打一顿,心中愧疚,一时唯有无言。
岳珂只一径瞧着我浅笑,全无芥蒂。
这个人,原本算不上脾气顶好,但对我却纵容至此……我心中冰消雪融,红了脸偎进他怀中,低低道:“你是说你不做天帝了你不做天帝谁做天帝?”
他随便道:“谁爱做谁做,反正我不再做。”又漫不经心嘟哝:“不是还有个同娑吗?同娑早就惦念着,想法子挤兑走了你,不就是盼着我也离开么?”
本仙不明白。脑子里像揣了一团浆糊,眼前洞房大喜之景虽是我在梦中曾盼过千万次的,只因太过真实,倒有些让人难以置信,抬起头来将他打量了又打量,慎重道:“你别是摩乐变的吧?”
他嘿的一声乐了,忙着解喜服,本仙大怒,只觉面上作烧,狠狠将他推开:“你这是做什么?”
他却几把扯下了喜服,露出一副精壮欣硕的身子,坦胸露肚教我瞧他后背腰上那伤处,振振有词:“这可是当年你扒龙鳞之后留下的。”说着从脱下的喜服袖子之中掏啊掏,掏出一张纸来,笑得甜蜜满足:“为夫这里还有娘子的情信,你要不要瞧一瞧?”
我一把夺过来,打开瞧时,又傻了一回,正是我在雀罗殿所写的只言片语。
——同娑几番生事,妄图挑拨你我之情,青鸾信你如信已。今日虽受他所激前去窥探,然五内愧惭,不忍作此宵小之事。仪虽或缺,此心已嫁,唯君之故,在此立据向夫君致歉,切盼夫妻和顺,鹣鲽情深!
当日书此情信,并不曾料到激变突起,如今瞧来心内不免暗叹,世间万事,总是说时容易做时难,我书此信之时心中诚挚甜密,满怀憧憬,作不得假。然窥探在侧生起气来,不肯信任于他,大打出手,却也是事实。唯情一字,个中微妙之境,一个转身便可轻易失守诺言,毁盟弃诺,说到底,却是我之大错,并不信任他之故。
我这般心中胡思乱想一时,又将他上下打量了又打量,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无论如何我不能相信自己嫁的乃是岳珂。于是疑惑道:“就算你真不做天帝了,但爹爹未必肯同意你娶了我,难道你给他灌了迷魂汤不成?”
他上前来将我一揽,熟悉绵密的深吻便扑天盖地而来,边吻边道:“娘子,洞房花烛之夜,休谈这些煞风景的话罢。”听得他从喉间又低低冒出来一句:“迷魂汤没有,迷魂药倒有。”更令我大疑,但很快这些疑问便淹没在了他的深吻之中。
更兼着这段时日心碎神伤,今日洞房之夜简直算得意外狂喜,心中悦意如波涛一般一波波冲将上来,在他的着意温存之下,那些愧悔伤心,辗转反侧,尽皆不见,不过一时便迷失在他的缠绵缱绻之中,令我不知今夕何夕。
第二日清晨,我满腹疑虑携了他前往思篁殿拜见爹爹,沿途侍从宫婢皆口称公主驸马,面上殊无异色。昨晚被重逢之事冲昏了头脑,本仙一时不察便依从了他。后来寻思,若真是他打晕了摩乐冒充新郎也无可能,拜堂之时那双脚一直在我目力所及,并未离开,堂上宾客众多,哪有机会。今日见得他大大方方走在宫中,更拉了我的手死活不肯放,倒教我悬了一夜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到得思篁殿门口,他小声在我耳边道:“呆会若是阿修罗王发怒,娘子别惧!”
我不及相问爹爹为何会发怒,已被他拖进了思篁殿。爹爹见得我与岳珂同行,极是诧异:“鸾儿,你为何与这小子在一起?”
芳重已是惊道:“我王,你糊涂啦?前些日子岳小子前来求见,你本不允,后来与他饮了一场酒,冰释前嫌,便亲自允婚,将公主嫁于他,同时退了摧伏大人家的亲事,大张旗鼓替他们操办了亲事,昨夜方才洞房,怎的今日便不肯承认这女婿了?”
本仙比芳重惊得更厉害,爹爹反对我嫁与岳珂,但岳珂求见之时却同意了婚事,其中大有蹊跷。且芳重明知我近日为着这厮极是烦恼,只一味拿言语去撩拨我,并不曾明说。又想起昨夜他低声所说迷魂药之语,怒道:“你给我爹爹吃了什么?”
此事定然不是岳珂一人做成,芳重至少也有份,就算不是从犯,亦是帮凶!
岳珂面上笑意未退,极是乖顺的跪了下来:“娘子的爹爹从今往后便是岳珂的爹爹!爹爹见谅,只因小婿在任天帝之职时,收到过司药神君所送的一瓶药,名叫离魂。据说令人食之,只要在辅以咒语,那人定然会出现幻觉……”
这厮真是……忒胆大包天了些!
但他叫起爹爹来也真是顺口,教本仙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踢他一脚。
爹爹提起手边茶盏便砸了下去,热茶在他的膝处洇湿,他却只一径道:“爹爹息怒!爹爹息怒!”
芳重转过身去,肩膀一抽一抽,差点笑岔了气。
爹爹余怒未消,喝道:“滚!”
岳珂爬起来拖着我腆着脸道:“娘子,爹爹体谅咱们洞房辛苦,要咱们歇息去呢,快随为夫回去吧!”在芳重的暴笑声中,爹爹震怒的又掷碎了一个茶盏,我已糊里糊涂被他拖出了思篁殿,新婚早起请安简直像一场闹剧。
我后来扯着他的耳朵逼问,怎的给爹爹下药,他埋怨道:“爹爹瞧着是条汉子,心眼最是小。当年因着二公主之事,他记恨我至今。又嫌我做过天帝,惹得你伤心难过,定然要发狠整上一回。来之前我便想过了,只能智取不可力敌。于是带了天界的一坛佳酿,只道请他饮酒……”
“爹爹嗜酒如命,自然饮了下去,听你摆布,这才退了亲?”
他连连点头:“还是娘子聪明!”又委屈的缠上来:“从今往后,为夫可真是不名一文,无处可去了,娘子若还想将为夫赶走,那就是逼为夫往绝路上走!”
其实在同娑引我去浮云殿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必有事发生,只是当时气恼交加,又重重的伤了他,后来却不敢深想。现在他就立在我的面前,过去之事,我不予再究。他既然选择了放弃一切,回到修罗城来与我相伴,我自然已是心满意足,芥蒂尽消,其中详情,不听也罢。
我主动投进他怀中,低低威胁:“你若是不听话,便不给饭吃!”
他连连讨饶:“听的,听的。一切全听娘子的。”这般俯低作小,明显便是假装。
这厮毫无诚意,油嘴滑舌……但我心中竟然如饮蜜浆,并不觉得他此语有刺耳之处,听起来倒有几分……几分顺耳。
后来侍从来报,就在昨日大婚之时,鲛王离光带着鲛人遗族离开了修罗城,另觅他处。又呈上来离光所赠贺仪,打开来看时,是满满一匣莹润无匹,华彩湛然的珠子,正是离光之泪,带着幽幽微蓝,与寻常鲛人之泪大是不同。当初鲛王被杀,他曾滴下一滴泪来,如今却是满满一匣……心念疾转,问那侍者:“这珠子可是鲛王之泪?”
那侍者迟疑道:“送这贺仪来的是一名鲛娘……属下倒不曾问过这珠子是否乃鲛王之泪。”
虽然不曾得到他所留的片言只语,然而我想我已明白,他根本便未曾失忆,一味拒不相认,只是自己处境不堪。至如今我已明白他一片深情,他却已经离开,不知所踪。
我傻傻抱着这匣凝泪,心中痛意难当,仿佛能够明了他流下这些眼泪之时心中痛意。我曾经小心翼翼,终究还是伤了他,教他深情错付。然而情之所钟,半点勉强不来,我又能如何骗过自己这颗心?
不过是惆怅几日,但很快,我便被家中战争给搞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爹爹因为不满岳珂使了手段,日日找茬与他斗法,岳珂嘴上叫得乖顺,爹爹爹爹,应付起来半点情面不留,本仙夹在二人中间,没半刻消停。宫中侍从婢子起先人人自危,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后来发现这两位斗起来,遭殃的只有本仙,便乐得坐壁上观。
特别是芳重,整日乐呵呵的。
不久之后,听说自岳珂挂冠而去,一走了之,同娑便顺应群臣之意,做了天帝。我原本以为,他作了天帝之后定然会将天后与兄长凌昌接回天庭去。岂料他释放倒是释放了,只是同时颁布一条谕旨,废太子凌昌从此不得踏进天庭一步。
岳珂听闻后摇头笑道:“这小子,心眼比爹爹还小!”
我愕然:同娑禁止凌昌踏入天庭,难道是为着天帝之位?不及多想,殿门外已传来一声怒吼:“小子,你在背后嚼什么舌根子?”
岳珂低低哀叹:“娘子救我!”
殿门被踢开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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